第10章
更新时间:2016-10-18 11:12 | 字数:3626 字

我决定去村子里面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人了解四十年前的那个打鱼节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琚喂饱了小鸟,非要跟着我一起去村子里转悠,无奈,我叮嘱她不要乱跑,就任她跟在我后面。

话说那只白毛棕斑的小鸟经过一晚上的休养,已经能勉强站立起来了。早上吃了不少稻谷,现在就卧在灵琚的头顶一动不动,就像是只好不容易找到妈妈的离群小雀。

“师父,你看小雁已经能站起来了,是不是再过上一段时日,小雁就能飞高高啦?”灵琚兴奋地在我腿边绕来绕去,我这时候才深切体会到“儿孙绕膝”这个成语的奥妙。

我没工夫去搭理那只鸟,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灵琚一路上很兴奋,一边采着路边的野花野草,一边小声哼唱着戏文。我们沿着一条小路往村子深处走,正巧看到有个妇人背着竹筐在路边走着,我便急忙整了整衣衫赶上去询问:“您好。”#_#

那妇人抬头看我是个生脸,不由得有些警惕。

我清了清嗓子:“您好,是这样的,我师父曾经在这个村子里待过,和一个叫宝璐的姑娘有过一段交情。我想要询问一下,这个宝璐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谁料,这妇人一听“宝璐”这两个字,登时变了脸,像是见到了妖怪一样,仓皇转身走了。

“哎……”我刚想去拦她,却一想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这样在村子里转上一圈,无论老小,他们只要一听到“宝璐”二字,都立即缄口莫言,摆手拒绝我的询问,更有甚者,一听宝璐的名字就连连跪地磕头,嘴里念叨着什么“阿弥陀佛不要来寻仇”之类的话语。

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对宝璐的死都十分忌讳。

“师父,大家怎么都不喜欢和你说话呢?”灵琚似乎是感觉到了村民的态度,有些怯懦地拉扯着我的衣袖,躲在了我的身后。

我不知该怎么向灵琚解释,只好赶紧作罢调查,带着她往回走。

这么盲目地问下去不是办法,我暗暗思忖,决心趁着白天再去那条河水附近查看一番。昨天晚上我偶然看到的那具红衣浮尸,会不会和宝璐的死有什么样的联系?

我刚准备改变方向往小河那边走去,却突然想到了身边还扯着我衣角的灵琚。小孩子天灵盖未闭合,灵光尚存,可以见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而且小孩子阳气不旺,容易被阴气侵扰而得病。贸然带灵琚去小河边,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也无法保证灵琚百分百安全。

我思索片刻,索性拉起灵琚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然后抓起一旁焚烧麦秆的灰烬就往灵琚粉嫩的脸蛋儿上涂抹。

“师父你干吗呀?”灵琚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挡。

“你听话,师父要去那河边一趟,你跟着不安全,所以师父帮你伪装一下。”我对她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灵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十分听话地坐着不动,任我往她的脸上身上涂抹。不一会儿,本来清透可人的小丫头,转眼就变成了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小叫花子。

邪祟本是由人心生,从人而来,天理循环之物。正直的人,鬼邪是无法靠近的,故民间有“鬼七分怕人,人三分怕鬼”的说法。因此做食梦先生,第一条要学会的就是建立强大的心理防线,即便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也要淡然处之。

邪祟乃残存的意识,它们在害人之前必会通过人的大脑制造各种幻象,使人失去常心才能乘虚而入。我打小跟在师父身边,自然是不会被轻易迷惑心智,但是灵琚不同,加之她又是小孩子,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做来保证灵琚的安全。

师父说过,鬼邪最怕六种人,分别是木匠、泥瓦匠、屠户、恶人、孕妇和肮脏之人。木匠和泥瓦匠,是古代手工业者的代表,在古代是被看作神明的,尤其鲁班,更是被众人供奉的对象;而屠户因为宰杀牲畜很多,所以身上有恶气和牲畜的怨气,所以一般的鬼邪不敢近身;至于恶人,鬼怕恶人古而有之,和人遇鬼打墙后破口大骂即可破除是一样的道理;而孕妇,传说女人怀孕后,头顶会有三层金光护体,这是由于孕妇在人生生世世的循环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她负责把转世投胎的魂魄带到人间,因此,鬼是根本无法威胁到孕妇的;最后,肮脏的人是连鬼都瞧不上的,因此,我把灵琚涂了个满脸灰,正是驱邪避害的好办法。

灵琚变成了小灰人儿,便更加安静地跟在了我的身边,和我一起朝着小河走去。

白天,阴气没有晚上那么重,村子里也没那么潮湿。我们来到小河边,我吩咐小灰人儿坐在一旁等我,而我,则要潜入河水中去看一看。

我将灰布长袍脱下,只穿着一条底裤。装着阿巴的葫芦还有青玉笛也都留在了岸上让灵琚看着,我只携了玄木鞭,活动了两下筋骨就扑通钻入了河水中。

河水还是一样的阴冷,这和时下的天气并不相称。因此我更加确定了,这条河里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潜下去之后我才发现,这条河和月呈婆婆梦境中的河已经相差太多,河中再也没有成群的鱼苗,取而代之的则是各种膨胀腐烂的水草。除此之外,河水的水量也大大下降,没游两下就到了底。看来,自从四十年前那个打鱼节后,这条河就出现了异变,不仅不再产鱼,甚至变成了死水。

一番搜寻无果,一口气也憋得差不多了,我改变方向准备上浮。刚蹬了两脚就轻松冒出了水面,顶头的阳光刺眼,我一下子睁不开眼来。谁知道我刚冒出头,就听灵琚在一旁大声呼喊:“师父!快跑啊师父!”

我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勉强睁开眼,就看见岸上的小灰人儿正焦急地朝我摆手。

怎么了?我心生疑惑,想着就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就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给直直撞到了胸口,疼得我一口气闷过去溺到了水里。

我赶紧蹬腿让自己再次浮出水面,刚钻出来,就迎面看到一张腐烂的白脸向我这边贴了过来。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推,可谁知道这东西死沉,根本推不动,顺着流水的方向就压上了我,我这时候才彻底看清楚了这到底是个啥。

这玩意儿不是别的,正是昨晚上我看到的那具红衣浮尸!

刚刚撞到我胸口的,正是这家伙腐烂的脑袋!

我第一反应竟不是害怕,而是更加疑惑地看向灵琚。灵琚没学过探梦,怎能像我一样看到实体化的邪祟?来不及思考,浮尸又压了上来,我想推却又推不开,于是只能顺着流水的方向任她压着我向下游漂去。浮尸的脸正对着我,那溃烂发白的皮肤冰凉黏腻,我不得不重新潜入水中才避免了和她的直接接触。

我本想潜下去换个方向出来躲开浮尸,可谁知道,那红衣浮尸的双手竟然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让我根本没法转身,于是只能任她钳制着。她的双手被河水泡得发白膨胀,正和月呈婆婆脚腕上的那双白手一模一样!

看来,作怪的就是这只水鬼了。

不管了,我赶紧伸手去摸腰间别着的玄木鞭。我一口气憋得时间不长,现在已经是极限,我可不想浮上去换气的时候和一具浮尸来个深吻,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我握住玄木鞭的手柄,抬手就直戳女尸的腹部。由于水下有阻力,因此我虽用了很大的力气,可攻击效果并不明显。不过还好玄木鞭自带原始天符,刚一触碰到女尸的身体,那女尸死死抓着我肩膀的双手就松开了。

我赶紧趁此间隙浮上来换气。此时此刻,岸上的灵琚正抱着我的衣物顺着水流方向往我这里小跑着跟来,衣服拖拉在地上狼狈不堪。灵琚看得见这女尸,因此我怕这女尸对灵琚不利,便急忙向灵琚喊道:“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小灰人儿很听话地停下了脚步,抱着我的灰布长袍站在那里傻傻地吸了吸鼻子。

谁知道那具女尸竟很机敏,看我手中有武器,就猛然掉头朝着岸边灵琚的方向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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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给我站住!”我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女鬼散开的长发,阻止她去找灵琚的麻烦。

“你的对手是我,瞎跑什么呢!”说着,我猛然发力一把将那女尸给揪了回来,举起玄木鞭就朝女尸的胸口戳去。

那女尸灵活躲避,然后再次一跃而起朝着灵琚的方向直愣愣冲了过去,而我手中仍旧抓着她的头发,可她却像是无所顾忌一般,硬生生地往灵琚那边冲,只听“唰啦”一声,她的头皮被我扯掉了一大片,身体却还是向着灵琚扑了过去。

“快躲开!”我一把丢开手中的头发,迅速朝灵琚那边游过去。

然而我的速度比不上那女尸。灵琚吓得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眼看女尸就要触碰到灵琚,只见金光一闪,女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瞬间弹开了一般,迅速钻回了水面,消失在河面上。

我赶紧上岸去看灵琚,只见她仍旧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体却并无大碍,看来刚才那女尸并没有触碰到灵琚。我上下打量着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她怎么能看得到邪祟,刚刚那道金光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随手涂抹在灵琚脸上的炭灰真起了作用不成?

正这样想着,我看到那只一直被灵琚揣着的小鸟从她的怀里钻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羽毛,随即虚弱地卧在了地上,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不会吧?我有些疑惑。

“师……师父……”灵琚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抬眼看我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师父没事。”我赶紧扶起灵琚,裹上了掉在地上的灰布长袍。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一块儿乌黑的瘀青,应该是刚才那女尸撞到我的时候留下的痕迹。我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此时已经平静的河面,一丝涟漪都没有荡起,仿佛刚才的一切就是一场根本不存在的闹剧。

现在还是赶紧离这条河远一些吧,这大白天的,那水鬼就敢这般造次,要是换作晚上来,谁知道她的妖法还会不会大增。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我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灵琚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一手捧着那只疲惫的小鸟,紧紧跟在我的身边。

或许小孩子天生阳气弱,偶尔会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吧。我这般说服着自己,就牵着灵琚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