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皓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比起我们住的那条街的荒凉，这里只能说是破旧。”
的确，像贫民街一样，发黑的房子和肮脏的街道，看起来很拥挤。
白冼说：“傀儡师因为职业的缘故，都有点孤僻。”
白冼敲了敲门，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打开门鞠躬道：“欢迎光临！”
宁辞和俞皓刚想还礼，白冼说：“仔细看，她只是个傀儡木偶。”
“哇，像真的一样！”俞皓感叹道，“还会说话呢！”#_#
白冼说：“因为住在这里的是很厉害的傀儡师，他做出来的人偶就像真人一样，而且就像电脑的程序设定一样，有些费了心思的傀儡是可以说话的，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几句话。”
她们进去之后，那个女子关上门静静地站在门边，另一个女孩带他们往里走。一路上的走廊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傀儡木偶，但无一例外都是很漂亮的。有已经完工的穿着衣服站在那里，有着真人的皮肤，或面色沉静或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有的还未完工，裸露着关节甚至缺少四肢。
“感觉好诡异哦！”宁辞摸着一个人偶，那是一个面容俊逸带着魅惑感的男子，一身黑衣，有着棕色的瞳孔和几缕红发，宁辞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明明和真人一模一样，却不是活着的。感觉好奇怪。”
俞皓拉着他：“快走吧！当心他们都复活了，像《恐怖蜡像馆》一样！”
“瞎说什么，汗毛都竖起来了。”
大家走远，刚刚那个人偶突然转动脖子看向他们的方向，嘴角扬起一丝奇异的微笑。
“是裴家兄弟啊。”一个身材佝偻面容憔悴的老人走出来，前面的人偶退到一边安静地站着。
白冼笑笑：“我是白冼（xian）！”
“郑辉伯父？”俞皓看到了他的脸吃惊地叫了一声。
老人抬起头，看着他的脸思索了一下：“哦！是俞皓啊，你都长这么大了。”
“真的是你？你这些年过的不好吗？怎么憔悴这么多？”原来郑辉和水月走后再也没有消息是因为郑辉不是普通人，而是傀儡师啊！
老人叹道：“岁月不饶人啊，快进来吧！”
这是一个比较宽敞的房间，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窗户也不开灯，而是点上一排排的蜡烛，那些人偶的脸在烛光下看起来像会动一样。俞皓感觉这些人偶看起都有些眼熟。
老人说：“你想要什么样的人偶随便挑吧！”
白冼揉揉脑袋，笑：“我还想要小白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什么样呢？”老人似乎在努力地想着，“你知道，我们一般做人偶每种样子只会做一次的。我最近又很忙，你看看这些，都不错吧……”
白冼一脸诚恳地合起手掌：“拜托了，为了我们就破一次例吧！小白是为了我们才损坏了的，我们都喜欢他原来的样子。”
宁辞和俞皓也忍不住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老人。老人咳嗽了一声：“那好吧，不过我不保证完全一模一样。”
白冼差点欢呼起来，老人已经开始在一堆工具里面找材料了。
“郑辉伯父，水月还好吗？”俞皓终于憋不住，还是问出口。
水月？宁辞心想，难道这位傀儡师就是当初寄住在俞皓家的人，也就是俞皓心上人的父亲？傀儡师也帮俞司查案？
“你们一走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我一直都挂念着你们。”
老人突地抬头，目光苍凉：“水月她……”
“爸爸！”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老人身体明显地一抖。
记忆中深刻的容颜丝毫未变，那双琥珀般的眼睛看着他，俞皓瞬间有种晕眩的错觉。水月！
“水月？！”俞皓高兴地看着走过来的女孩，像他形容的一样纯净美好，一头乌黑的长发，白皙的手臂和足踝。
终于，再见了！那样丝毫未变的容颜。
“她就是水月？”宁辞低声问了一句。不太对吧！
俞皓被宁辞的话从重逢的喜悦中拉回来，止住了就要迎上去的姿势，突然想到了什么地方不对：“你不是水月吧，我十一年前见她的时候她就有这么大了，你是她的妹妹吗？”
女孩眨眨漂亮的眼睛：“我不是水月，我叫阿镜哦！水月已经死了！”
“什么？！”俞皓全身一震，脸色刷地一下惨白，瞬间有点失去魂魄的空虚，“水月死了？”
“对，是病死的哦！”女孩残忍地说着。
“怎么会病死？不可能的！”俞皓的反驳显得很无力，却无比坚定。那样天使般的女孩，明明看起来那么精神，明明说好还要再见的……
“就是病死的，得了怎么也治不好的病。”女孩甜美的声音此刻在俞皓耳中却无比残忍。
“郑辉伯父？”俞皓把惊疑的眼神投向老人，希望可以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以至于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哀求的意味。
老人却最终叹了口气，低声说：“水月是两年前病死的。”
俞皓压抑住剧烈的悲伤，深吸了口气，才能说出话来：“水月葬在哪里？我想去拜祭一下。”他的尾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不可以哦！”女孩突然抢话，似乎是很高兴地说，“水月没有墓。她烧成灰了，撒在地里。”
老人把女儿拽到身后：“这是她的遗愿。”老人推着自己的女儿走，女孩似乎很不满地在说着什么。
“俞皓，你没事吧！”宁辞问。
俞皓脸色惨白地笑了下：“我没事，只是我没想到我和水月的缘分这么浅。再见的承诺，再也见不到了。”他按住心口的地方低声说，显得很狼狈。
明明记忆中的人那么鲜活，明明还有一样的容貌在他眼前晃动，却被告知等了那么久的人早已香消玉殒，甚至化成飞灰，那些承诺和约定，就像消散的琵琶尾音，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白冼看看两人，感觉到气氛不对，拉了一下宁辞：“傀儡师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我们就四处走走看看吧！”
“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俞皓在靠墙的木阶上坐下，眼神却有些游离。
虽然有些担心俞皓，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确定。
两人走到转角处，确定俞皓听不见了，宁辞捂着鼻子说：“刚刚那个阿镜，好像……感觉不太对。”
“她是死灵附在傀儡身上的。”
“像小白一样？”
“不，小白是哥哥施过特殊的法术让他附在傀儡身上，而且接受过法术小白就不是非法滞留的灵魂了。变成行动傀儡之后他除了身体与人不一样其他毫无差别，没有灵的力量，也不能再附身其他东西。而且在附身状态如果躯壳受伤的话灵魂也会受伤，上次是因为哥哥在失去意识之前释放了他的灵魂，在身体被破坏前他已经离开了。”白冼说，“那个女孩和小白完全不一样，而且，她是含有恶意的。”
俞皓背靠着墙壁坐着，回忆起水月的一平一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看他的每一个眼神，心脏的某个地方，莫名其妙地隐隐作痛。俞皓皱了皱脸，最终还是放弃了——明明那么伤心，明明这时候应该哭的，为什么，就是掉不下眼泪来？
指甲刮着石头的声音轻微地响起，然后越来越响，到最后几乎成了求救般的敲击声，敲击声越来越响，要是平时，他早该注意到了，可这次，直到最后“呯”的一声巨响，他才受惊地跳起来。再贴上去听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声音。他摸索着，敏感的手指注意到了墙壁上的接缝。
“密道？”俞皓用力一推，由于用力过猛直接冲了进去，背后的门也顺势关上了，而且关死了。这也是个空荡的房间，里面点着幽暗的蜡烛，立着五个人偶，还有一个架子上放着一些看不出形状的模型。前方还有一扇关着的正常的门。俞皓准备走过去，却被墙边的木偶吸引过去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生起，他觉得这两具木偶与其他的感觉不太一样，却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人偶的脸在烛光的摇曳下微微晃动，像是随时都会醒来。
刚要摸到的时候，身边的一个人偶突然四分五裂，头颅，手臂，身体一件件掉到地上，头颅一直滚到他脚边，玻璃眼珠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俞皓吓得倒退了两步，再怎么说，这个地方也太诡异了。抬眼一看，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孩，乌发如云，脸孔精致。
木偶吗？
“水月？”他叫了一声。
“错了哦！”木偶开口，“我是阿镜。”
俞皓为自己的失态苦笑，心里也不禁失落起来，哪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象也好啊，为什么偏偏有着这样的容颜却不是那个人。
“抱歉，你怎么会在这里。”也许是自己失神了，竟完全没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女孩拖着长长的公主裙走过来，抱起人偶的头颅，像抚摸爱人的头颅一样梳理着人偶的头发，说：“木偶虽然漂亮，可是他们太脆弱，一不小心就七零八落，没有思想也不会自己行动，很讨厌对吧！”
俞皓看着阿镜，就像看到了另一个水月。
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笑问：“大哥哥，你喜欢水月是吗？”
俞皓缩回了手，她的手，寒冰一样的冷。
“听说她死了，你好像比自己死了还伤心啊！你叫她的名字，也能叫的那么动听，你很喜欢她对吧！”女孩挑起精致嘴角看着他。
俞皓盯着她：“对，我很喜欢她。”
“为什么？因为她长得漂亮吗？”女孩骄傲地转了个圈，裙角飞扬，“我和她长的一模一样，大哥哥你会不会喜欢上我呢。”
俞皓奇异地笑：“不会。”看到女孩瞬间变得愤怒的眼神，他又说：“也许长的是一样，可你永远不会变成她。水月是不会有你这种憎恨的表情的。”
他拉开门走出去，女孩愤怒地跺着脚把手中的头颅扔到地上，还不解恨地重重踩上几脚：“不过是个木偶而已……”
“啊！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不是说在那里等着吗？”正在说着什么的宁辞看到俞皓出来吓了一跳，指着另一个方向问。
“笨蛋泥巴，口水掉下来了。”俞皓说。
“哪有？”宁辞的手划过嘴唇，眼角的余光却从门缝里看到一双憎恨的眼睛。
“不要随便进别人的房间啊！”宁辞阻止了正想打开关着的门的俞皓。
俞皓眨着眼睛：“为什么？这里又没写禁止进入，主人也没说不能到处乱走啊——别可是了，如果锁上了的话我不会硬闯的。”
白冼也凑热闹地点着头，宁辞的反对被宣布无效。
“哇，好多脸！”宁辞感叹着。的确，这个房间除了一张床和衣柜，四面全都是木架，上面放着无数的女性头颅，脸都对着外面，多的数不清。
“每个都长得很漂亮诶！”白冼拿起床头的那一个，“那么多都弄坏了，真是可惜。”
“你们不觉得这些脸都很悲伤吗？”俞皓说。
“悲伤？”两人都认真地看着那些女孩的脸。
“也许是雕刻她们的人把自己的感情赋予了她们。”
俞皓看着一面的木架上，只有那一面上面放的全是一个人的照片——傀儡师郑辉，却有很多都只拍到一个埋着头的背影或侧面，多是认真和苦恼的表情，竟然没有一张是笑着的。
俞皓走出了那个房间，宁辞和白冼对视一眼。
宁辞：“俞皓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白冼：“失恋的人比较容易伤感吧！”
“这里是郑辉伯父的房间吧！”他打开了另一间房门。这个房间比较乱，地上全是些木屑塑胶，“原来木偶的原材料就是这些普通的东西啊，可是怎么能做的那么*真。”
白冼看着一个相框，那里面是郑辉和一个长相普通、约七八岁的女孩子的合照。他说：“没那么简单啦！那些东西肯定只是做玩具的，如果是为小白做躯体，就要用到特殊的东西和他的独有能力了。”
“做完一个人偶需要多长时间？”
“普通的玩具的话就像雕刻一样，很快的。不过有些是特殊制作的，需要的时间也长短不一。”
“他有告诉你需要等多久吗？”
白冼摇头：“因为我是急用，也许他会直接从其他的人偶身上做些改动，而不会完全重做吧！反正，我们等着就是了。”
俞皓叹了口气，手指撑着额头：“希望不会太久，我很讨厌这里啊！”
“为什么？”宁辞问。
俞皓环视着四周的走廊，人偶的影子绰绰约约：“因为这里是水月的家，除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完全没有她存在过的影子，她真的存在过吗？”
宁辞和白冼都别开了头。
俞皓继续说：“当然，她存在的，我确实记得她，记得她的歌，她的笑，还有再见的约定。只是……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能像这样存在的，不一定是人啊！”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惊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