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培训班的生员很广，师傅出了事情，二十几个师兄弟特地找了个破庙聚在一起商量了下这件事情。
破庙离城中富户设的施粥棚距离很近，大家就顺道排队领了碗粥回来，大家一边端着碗一边骂骂咧咧的商量对策，姜芷出来得匆忙没有带碗，看着大家手里的粥颇为眼红。
众人掰扯半天，姜芷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周半仙几日前出去帮一个小孩子驱邪治病，乱给人开方子，闹出了人命。小孩子的父母不依，直接擒着周半仙去了京兆府。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好几个健硕的同门师兄弟拦着，可是死者的叔叔大爷也有很多，个个扛着锄头铁锨。他们一来理亏，二来也打不过人家，实在也没有办法，所以就丢下周半仙跑了。
当今圣上最爱求仙问道，本来衙门也挺回护他们这些术士的，但是这次毕竟弄出了人命，事情确实难办。#_#
据听说，死者的父母找到了司天监的监正裴大人，裴大人本来就不喜欢这些方士，听说有此等冤情必然要帮忙。裴大人的父亲是当今丞相，最后京兆府不得不秉公办理，把周半仙判了个秋后处斩。
说到这里，一位师兄气得把破碗丢到地上：“三日后就是秋分，你们说这可怎么办？”
姜芷听到故事的经过，表情也十分凝重。
前几日她为了收拾自己的老巢花了不少钱，她在相府为花魁治失语症那次赚到了三吊钱，而今也就只剩下了一吊多点。
倘若是在乡下，这些钱确实够她过上一年的了，可是毕竟是在京城，想靠这点铜板过两个月都费劲。
她本来打算收拾好房子就继续支摊算命，这下好，饭辙又没了？
自打她十二岁那年姜家败落，她的运气就没有好过。她在官宦人家当了几年丫鬟，府上的老爷被革职抄家砍头示众；又出家当几年尼姑，庵主得罪了离宫清修的妃子畏惧自杀；后来流落江湖，她为了谋生报了这么一个算命先生速成班，可是课程还没有结束师傅就被官府抓去要砍头了。
真是麻绳偏从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破庙里的众人仍在激烈的讨论。有些人还在骂抛下师傅逃跑的师兄弟；有些人在骂裴昼挤兑术士，不给大家活路；还有几个和周半仙关系亲近的在回忆以往，说着说着已经哽咽出声。
不过也有一些师兄弟比较焦虑。毕竟这算命先生培训班的课程是两个月，可是大家才上了一个多月，还没有完全出师，周半仙要是这么死了，他们以后要怎么办？
姜芷悄悄观察了一下破庙中的众人，已经开始后悔跟着那小师弟过来凑热闹。
根据她几次死了东家的经验来看，这帮人未必都跟他们这师傅有多大情分，但是气氛烘托起来了，只怕要为那周半仙做傻事。
尤其是这些头脑简单忠义为先的江湖人士，真犯起傻来，只怕大家得一起死。
姜芷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诸位师兄弟，你们把我们都叫来，是不是要喊我们劫法场啊？师傅待我不薄，我家早已揭不开锅，要不是师傅帮我，我不可能活到今天！为了师傅，我什么都能做！”
眼下大家情绪正激动，破有几个人已经跃跃欲试。
不等大家回应，姜芷再次开口：“虽然劫法场危险，被官府逮住了死路一条，但只要师傅能活，我愿意献出我的生命！”
众人闻言愣了一下，表情已有畏缩之意。
有个胆大的先出头表示不满：“我虽然是师傅门下的弟子，但是我拜在他门下也才一个多月，情分……还没到这里。倘若师傅有妻小，我倒是愿意帮忙照拂！”
“对呀，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不能没有我，我要是死了，我们这一家子可就没法活了！”
“我也舍不得师傅啊，以后每年清明秋分我都为他老人家烧纸钱还不行嘛？”
“……”
众人陷入沉默，直到一个大哥率先摔了碗站起身：“这事儿就怪那个姓周的自己，他干砸了事儿死了人，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我陪他一起死？
大哥扭头走出破庙，几个师兄弟想拦也没拦住。
姜芷见状心里偷笑，本来也打算起身走人，可是又想起一件事，屁\/股刚离开地面又坐了回去。
“大家都别着急啊，大家今日能来此处，无非是因为师傅被抓而我们的课还没上完的事情。而今周半仙被抓进去了，他没有办法继续给我们上课，那我们就去报官，让他退还我们的学费不就完了？”姜芷说道。
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
刚才要走的那个大哥刚出破庙的门，闻言扭头回来了。
几个跟周半仙关系亲近的听到姜芷这话，登时大怒。
“你这个人有没有心肝？师傅教导我等这么许久，而今他要死了，你还要在他身上榨银子？”
那大哥过去提起说话那人的领口，揪着扔出了破庙的门：“他死是他自己造的！他能被官府抓了，证明教我们的这些也都是些没用的东西，那他就是骗钱！”
“对啊！他死是他活该，反正要退我们钱！我们这就去京兆府告他，他就算是要死也得先把这钱给吐出来！你们不想要这钱拉倒，要谁敢阻拦我们，我们连你们也一起告，就说你是那周半仙的同党，让官府给你们也抓起来！”
和周半仙关系亲近的几个人灰溜溜地走了，其余的人又凑在一起商议讨回学费的办法。
大家一起去了京兆府状告了周半仙，保险起见，姜芷又忽悠他们去丞相府里求裴昼。
起先大家并不乐意，害怕被打出来。但是又想了想，若是被打一顿能赚个医药费，那也谢天谢地了。下个月的粮食若有了着落，怎么说也是件好事。
最后裴昼果然为了这帮人去京兆府说合，京兆府竟真抄了周半仙的家，将众人的学费退还了一部分。
和周半仙关系亲近的那几个人听到消息，见他们真的拿到了钱，也都跑到京兆府，在状告周半仙的状子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各自领了一份退还的学费。
姜芷收到了学费，账上有所盈余，但是不想坐吃山空，还是每日出去找新的生计。
为了能见到陆言锡，她曾去陆府门口蹲守了几天，但是陆言锡出门向来是前呼后拥，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陆言锡。
后来她发现陆言锡最近最常出入教坊司辖下的云韶馆，所以就动了进云韶馆当小娘的念头。
倘若她能进云韶馆，别说接近陆言锡，哪怕想杀了他，可能也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