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场灾难,也许也不会进展得那么快。那一场灾难,让他们收获了彼此的真心,收获了彼此最珍贵的一切。但是,他们好像忽略了,现实总是很残酷的。
那是八月下旬的一个周末。尹沛风刚刚把顾婉萱送回莫大叔家里。走到半路,他发现前面的房子摇摇晃晃起来,他稍稍站稳,却发现脚下的黄土路也开始晃动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他遇到了地震。他第一反应是,跑到前面的路口最空旷的地方,抱着头蹲了下来,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地震。他感觉脚下的土地被撕裂开了,他随时都会往下掉下去,完全动弹不得。
时间好像很漫长,他感觉人的生命真的是很脆弱,在大自然面前,人真的显得很软弱无力,他一直闭着眼睛,默默祈祷着,顾婉萱,千万不要出事啊。
其实,也就是一分多钟的时间,地震就结束了。他刚刚站稳,便回头往莫大叔家的方向跑去。顾婉萱,还在那里。
他一路往前跑,才发现这次地震真的很严重,有的房子已经倒塌了。他顾不得其他,径直跑到了莫大叔家。
#_#莫大叔的家,竟然已经淹没在一片火海里。原来,地震的时候,莫大娘正在做饭,他们非常慌乱地跑了出来,忘记了关火。等醒悟过来,他们家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尹沛风看见莫大娘带着三个小孩,呆呆地看着火海,而莫大叔带着人在灭火。他急冲冲地问莫大娘,“大娘,顾婉萱呢?”
“没了,没了。”大娘喃喃念道。
“没了?”尹沛风感觉自己的心震了几震。
三个孩子一听到没了,都伤心地哭了起来,一个比一个大声。
尹沛风的心说不出的疼,顾婉萱,竟然就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他拼命了一般,拔腿就想往火海里冲,还好莫大叔看到了,拦腰将他抱住,“小伙,你冷静点……”
“不要管我,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她……”
“尹沛风,我在这里……”
尹沛风听到如天籁般的声音。
他终于平静了下来,看到顾婉萱灰头灰脸,头发凌乱地站在他的前面。“我去隔壁大婶家喝口水,压压惊。”
“吓死我了。”尹沛风大步冲到她的前面,紧紧地将她抱住。他疯狂地亲着她的前额,她的脸颊,摩挲着她的头发。
“哎,大家都看着呢。”顾婉萱的脸像红透的苹果。
尹沛风又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兴奋地转了几个圈。
直到莫大叔大声说道,“喂,小伙子,快帮忙救火啊。”
尹沛风才回过神来,他轻轻地将顾婉萱放下,不舍地说道,“别乱跑,可能还有余震。我去提水。”
顾婉萱甜蜜一笑,点点头。
第二天,村长将尹沛风和顾婉萱都送回了县里。因为地震了,这次义教要被迫提前结束了。
就在县里的招待所里,尹沛风和顾婉萱相拥而卧。明天,她就要坐飞机回广海,而他,他的家在北灵省。他在北京读大学,他要直接飞到北京去。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这是尹沛风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
“我还没想好。”顾婉萱是温室里的花朵,她真的没考虑过将来。其实,他们都已经是大三的学生,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尹沛风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志气。”
“尹沛风,你呢?”
“等毕业之后,我去你的城市好不?”
“真的?”
“嗯。其实我一直想去广海省呆着。我怕冷。”尹沛风这是在说冷笑话吗?
“我们那里的天气很奇怪的。特别是春天,一周有四季,有时候今天冷得穿棉袄,明天就热得穿短袖呢。”顾婉萱抱怨一般说道。
“瞎说。”他宠溺地说道。
“真的,春天的阴天有时候比冬天的艳阳天还冷呢。”
“那好啊,到时我去见识见识。我们那里冬天很冷的。”
“是不是会下雪啊?”
“当然。等到了今年冬天,我来接你去我城市看看。”
“嗯。”
“顾婉萱,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许你和别的男单独聊天,单独出去。”
“霸道。那我也不许你和别的女的一起。”顾婉萱嘟着嘴,笑着说道。
“我不会的。送上门的我都不要。”他紧紧地抱着她说,“顾婉萱,我爱你。”
“尹沛风,我也爱你。”她也紧紧地抱着她,心里有千般万般不舍。
他如待珍宝般亲吻着她,她白净的小脸,她饱满的耳垂,她水润的双唇,她光滑的脖子,他恨不得将她的全身都刻下他的烙印。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他们就在那个小小的招待所,收获了对方的第一次。他们俩还太年轻,也不懂得保护自己,以至于酿成了一辈子的痛。
那是过了一个月。那年的中秋和国庆连得很近,几乎有了半个月的假期。顾婉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以前什么事都会和妈妈说,但是和尹沛风在一起这件事,她一直不敢开口。因为妈妈已经帮她物色好她的一个高中师兄。他已经出国留学两年,在那里有一份非常好的工作。他的家境非常殷实,有车有房。他也流露过对顾婉萱的好感。妈妈一直念叨着,要撮合他们。
现在,她还怀孕了,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妈妈。
但是,在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的时候,妈妈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她生气将验孕棒扔到她的面前,冷冷说道,“说,怎么解释?”
“对不起,妈妈。”
“是谁?是哪个混蛋?”
“是我在云南义教认识的。”
“什么?哪里人?在哪里读书?家里人是干什么的?”
“他在北京读大三,他是北灵人。家里,我也不知道。”
“我的天哪!你认识的什么人!”
“妈妈,他很有才能的。他说了,等他毕业,会到广海来发展的。”
“来广海发展?他一个外地人,刚毕业,自己都养不起,他能买房能养你吗?”
“妈妈,我们可以一起奋斗。”
“奋斗?你们奋斗十年都不一定能买到一个厕所。萱萱,你看现在房价涨得多厉害。爸爸妈妈没用,没有给你一个富裕的家庭,但是妈妈绝对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了。”
“妈妈,你也知道,我怀孕了。我……”
“怀孕,你还敢提怀孕?你这个傻瓜,被人家骗得团团转了。你还想现在就嫁给他,一辈子毁在他手上?”
“妈妈,现在大学生可以结婚,也可以休产假。”
“顾婉萱,我告诉你,你给我听清楚。第一,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在这个年纪就结婚生子的。第二,我是绝对不会接受那个人。”妈妈说完,冷冷地走出门外。
顾婉萱不甘心,她竟然绝食抗议。顾婉萱从小很听话,从来没有忤逆过妈妈。于是妈妈更生气了,她没收了她的手机,切断了她房间的网络,将她反锁在房间里。顾婉萱每天以泪洗面,妈妈也不为所动。也许爸爸可以劝劝她,但是爸爸常年出差在外,现在也不在家。
直到有一天,妈妈打开房门,她淡淡说道,“我帮你发了短信给他了,他也没回,估计也死心了。”
“妈妈,你发了什么短信?”
“我和他说了,跟他分手,让他不要再烦着你了。”
“妈妈,你怎么可以侵犯我的隐私?”
“顾婉萱,妈妈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你就接受我们好吗?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
“喜欢?喜欢能当饭吃?你才二十岁,你就要被小孩拖累?你的大好前程就要这样给毁了?”
“妈妈,求求你。让我给他打个电话。他是小孩的爸爸,他有知情权。”
“不可能,我已经帮你预约了流产手术,我今天就带你去。”
“我不去,我不去。”顾婉萱摇摇头。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妈妈的情绪也有点失控。她是中学的校长,威名远播。没想到,自己的乖女儿竟然敢忤逆她,还干出这样的丑事。她也要崩溃了。她拉着顾婉萱出了门口,“现在,马上,就给我走。”
顾婉萱狠狠地甩了她的手,“我就是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喜欢他。我不会放弃的。”
妈妈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顾婉萱捂着自己的脸,眼泪如决堤般汹涌。她突然觉得,前面的妈妈,变成了白雪公主的后妈,她的面目是那么狰狞。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想逃。
于是,她们走到了路口,红灯亮了,顾婉萱却一阵快跑,她想冲到对面马路,摆脱妈妈。
谁知道,前面有一辆飞速而来。妈妈大声喊了一声,“萱萱小心”,又猛地推了她一把。
等她回过神,她惊恐地看到,妈妈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被妈妈没收的手机,也被摔成了碎片。她的心,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小腹也很疼很疼,很快地,她的白裙子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后来的一切,她已经不想回忆。但是她永远忘不了妈妈在病床前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萱萱,妈妈真的是为了你好。”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致于远在外省的爸爸回来的时候,掐了自己的大腿好几下。她跪在妈妈的灵前,说道,“对不起,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找他了。”
她一度患了忧郁症。她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她原本以为,她心里的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但是,那天,她竟然在杂志看到了他的报道。他是北京大学优秀赴英留学生代表,而是他的简介上,硬生生地写着,“尹氏企业接班人……”
尹氏企业的接班人?为什么,他要隐瞒她的身份,是因为怕她沾了光,还是只是想随意地玩弄她的感情?
她很迷惘,很痛苦,最后,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却换来他冷漠而绝情的嘲讽,“被我玩弄了,也不要怨我。”
她的心上的伤口,硬是给他撒了一把盐。她的天,终于塌下来了。
她终于忍不住,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割了一刀……
是爸爸救回了她,骂醒了她。她突然醒悟了过来,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她要让他看到,她活得很好,活得很好……
她重新走出了躲了整整一个月的房间,她对着妈妈的照片,坚定地说道,“妈妈,我今天就回学校好好学习,好好找工作。我要重新做人。”
但是这件事,对顾婉萱的打击太沉重了。
在大四的第一场招聘会上,她看到悦双旅游公司招聘到非洲工作的职员,她便急急忙忙投下了简历,急急忙忙签好了意向书。爸爸也没有什么意见。
现实,太残忍了。她很想逃离这个地方,永远都不要面对。
于是,她就这样,远走他乡六年,直到最近升任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