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什么？”殷茵奇怪地发问，对她遮遮掩掩的态度感到有些不对劲。特别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整个都不对劲。毫无预兆地从医院偷偷跑了出来，说什么要离开，又说什么要让自己收留她，她到底在瞒着阿姨和她什么？还有那场奇怪的毫无征兆的病也是一样。
从一开始，殷茵就觉得不大对劲了。
她不大喜欢朱敏，尽管她和顾晓念是朋友，但她不喜欢她看顾晓念的眼神，就跟要算计她一样，每次在顾晓念回头不注意的时候，眼神都不太对，总觉得有些阴郁。
之前突然提出要和顾晓念一起去体检，接着顾晓念就被查出了什么病，殷茵查过那种病，要想痊愈就要做手术，只是手术的成功了不高，万一不成功就会丧命。而晓念已经在医院里住了近一年了，纵使手术的成功率不高，但也不见主治医生安排手术什么的，甚至连看都没多看过，就偶尔来检查一下，打了吊针然后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就走了。接着就是各种症状突发，偶尔发生些麻痹状态，陷入昏迷，手脚无力的情况，时轻时重，拿捏不准。
想来顾晓念也是没辙了才会自己偷偷跑出医院的吧？
看着顾晓念有些躲闪的目光，殷茵又一阵气短，她就这么信不过她？#_#
被她目光的逼视下，顾晓念终于坦白了，“我想出院，不想再住下去了。”
殷茵想问为什么，但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就闭了嘴继续听她说，“我受够医院了，说什么我得了什么病，跟得了绝症似的，我知道我有的救，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安排手术，只是打针打针，然后是大量的医药费，住院费。我已经住了一年了，这一年来，我不好受，我妈也不好受。我知道，她这一年来受得委屈比她过去的还多，她明明是那么高傲的人，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从来不向别人低头，但是她却为了这样没用的不孝的我求了一次又一次，我们没什么亲戚，她只得跑到原来工作的主人家，也就是朱敏家去寻求帮助，我不知道朱敏为什么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明明她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受了屈辱后还在我面前强撑，如果不是我那次在医院闲着无聊偷偷跑出来，我怎么可能会发现？明明受尽屈辱，却还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再成为她的负担了！”
“你……！”殷茵被她气得没话说，半晌没开口，过了会儿，终于理清思绪了，“你这么一走，阿姨怎么办？你要抛下她不管吗？你一走她不是得更加伤心吗？你怎么忍心这么伤害她？”
“不是……不是还有你吗？”顾晓念吸吸鼻子，不敢眨眼让眼泪落下来，勉强扬起嘴角，但却未见半点笑意，“有你在啊，我就放心了！等我以后走了之后，就要麻烦你照顾她了！她是个很高傲的人，不会在别人面前轻易落泪，所以你要多替我关心她，如果她不开心了，可以给她讲点笑话。虽然她还是绷着张脸，说你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其实心里很想笑的，说着别人幼稚其实她自己才最幼稚。还有，别看她平时一副柔柔弱弱的淑女的样子，其实她凶起来很凶的，你还记得吧？小时候我在姜老头门前的空地上被她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她。虽然她看上去会很凶，其实心里最疼的还是我，每次我不乖，训完我以后晚上又会偷偷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跟个小女生一样。还有……每年的五月份你都要陪她去那里，虽然她会抱着那块石头哭得跟小孩子一样，你也不许笑她，不要打扰她，让她哭个够，一切都好了……这样，一切都没事了……”
“够了！”殷茵打断她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布满了她的双颊。
而顾晓念还在重复着那句“一切都好了……一切都没事了……”，哭得泣不成声。
殷茵紧紧地捧住杯子，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看上去颤抖地那么明显。抹了一把脸，看蜷缩在沙发上的顾晓念。
良久，顾晓念才轻轻地唤道：“殷茵……”
殷茵没有应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顾晓念微微抿唇，欲言又止。
静默。
许久，殷茵冷静地开口，“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晓念沉默无措地摇摇头，看向殷茵，眼里满是希望与委屈，却又有浅显易见的迷惘。
殷茵微微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知道，其实顾晓念也不笨，别人有的智慧，别人有的想法她都有，也全部都懂，她不是蠢，只是平时不用心罢了。但她知道，一旦她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算了吧，晓念，离开一段时间吧！”殷茵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顾晓念一听，就明白她同意了自己的做法，眼睛惊讶地看着她，有些感动。殷茵就是这样，有什么事都想自己扛，从来不让她操一点心，明明比自己要小，却更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和自己一次，真的是不知道坚强了多少倍。
殷茵心里舍不得她有些别扭地开口：“先说好，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我只替你照顾阿姨一段时间，至于以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才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呢！”
“殷茵……”
殷茵别过脸，“别这么恶心地看我，我可受不了！你还是快离开吧，我已经受不了你了！”
“那我要去哪里？”顾晓念瘪瘪嘴。
“你要去哪里自己都不知道还偷跑出来？”殷茵瞪大眼睛，早该想到她是这种懒人了，什么都没计划就跑出来真是她的风格。
顾晓念眨眨眼，认真地回答道：“我想去国外，我还没去过呢！”最好是越远越好。
殷茵想起高中的时候她们俩准备要趁着高中毕业后的假期出国旅行的，但后来却因为有事耽搁了，那时候护照机票行李都已经备好了，却出了点意外飞机没赶上，再加上后来天气的原因，只好取消了。
“好，护照和行李我会想办法帮你取出来的，这两天你先在我这里待着，我帮你订机票，你自己想好去哪里，到时候跟我说。我想阿姨应该从医院快回来了，看到你没在肯定会着急的，待会跑到我这里来要人你一定要躲起来。这几天也不要出门了，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我会告诉阿姨你只是出去散散心的。”殷茵一件件事情交代清楚，然后就看到顾晓念欲言又止，猜想她应该在担心什么，就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顾晓念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想去米兰。”想去看看自己一直想要去看的天堂。
“好。”殷茵应下，但又看她的表情不像是说完了的样子，就问道：“还有什么？”
然后就见顾晓念一脸扭捏地说：“又没钱还你。”
殷茵：……
无力扶额，“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请你，免费的！”
然后就听着顾晓念试探地说：“那也不许找我母亲要！”
“知道了知道了！”殷茵赶着顾晓念离开，早就受够了她身上的酒气，让她去洗澡。
顾晓念笑眯眯地走开，一回头脸色就垮了下来，不是太好看，眼底，是尽一片苦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