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序幕(一)
更新时间:2015-08-26 12:41 | 字数:3866 字

心中迅速过滤着人选,一个名字闪过脑海,难道是……

我脱口而出:“宋碧宁?!”

环铃点头:“正是状元的妹妹,宋家大小姐,曾经被指给殿下做侧妃的。”

这消息让我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也未出声,只垂下眼睛,慢慢的往回走。

上头,不知是哪位上头,宋碧宁,那个有名的才女,无辜被卷入这场变故,又是以这样的身份和方式入宫,她心中想必亦不好过。

顺着阴凉幽静的小路回到梅院,几个丫头清点打理着内务府分拨下来的物品,环铃见我不爽快,便捧了几件刚领回的宫装展给我看,一面还不停的叨念这件颜色不错衣料差了些,那件样式不好看但做工真是精致……我心中有事,提不起兴致,虚应了几句,便起身进了卧房,吩咐她们不要进来扰我。#_#

环佩环铃很快端了晚膳进来,我却没什么胃口,只叫她们放在一旁,天渐渐黑了,即将度过在这宫中的第一晚,我望着窗外,心中还是感慨。两个丫头拖着不肯出去,直叫我用上一点,此时却听见外头来了人,环佩连忙迎出去。

我有点诧异,宫中规矩,入了夜是不得随意相访的,在这锦粹宫中执行得更是严格,所以此时有人来,若非要紧的事便是奉了旨意。

留心着外面的动静,来人听起来是个内监,传了内务府的话,要环佩环铃跟着去一趟,有要事吩咐。

我听了不觉皱了眉,与环铃对视一眼,这内务府怎会有如此蹊跷的吩咐,正想出去问个究竟,就听见环佩道:“公公稍候,奴婢进去跟我们小主禀告一声,这就跟您去。”

环佩很快进了里屋,我还未开口,就被她拉到镜前坐下,低声道:“小姐,外头是常公公。”

常远!我顿悟,他过来叫,那定是朗哥哥的意思,于是轻轻点了头,环佩随即又出去了。环铃明白过来,赶紧手脚麻利的帮我卸了钗环,重挽了个丫头的发髻。

事出突然,没有备好衣裳,环铃便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给我换上,一边整理一边嘴里唠叨:“今日才领回来的新衣裳,借小姐穿一回罢!”

我笑笑,懒得理她,环佩再进来见我已收拾妥当,道:“巧梅和小永支开了,咱们走吧。”

到外屋,常远给我打了个千,我笑着点头,也不多说,跟着他便出了梅院,由锦粹宫的后门而出。宫中此时本来就少人走动,常远又尽拣些僻静的小道,所以直到经一道小门进了乾元宫,我们三人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旁人。

乾元宫中灯火通明,附近却没见什么下人,想必早就安排妥当,常远把我引到一处宫殿门外,向殿内禀报:“皇上,人来了。”

听见里头一个声音:“进来吧。”

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文朗在桌后,他见了我,立起身来,面上也带了笑。

我见殿内还有三四个内监宫女,不敢造次,与环佩一起跪下叩拜:“奴婢参见皇上!”

文朗“嗯”了一声,没了动静,只听到常远将几个内监宫女都遣了出去,待脚步声远去,文朗才道:“愉儿,快起来。”

我和环佩起身后,文朗示意常远到门外守着,环佩也跟着出去了,偏殿中只剩我与文朗二人。

看着眼前的文朗,我心中不免踌躇,一袭白色金龙纹绣的长衫将他本就修长挺拔的身躯衬得更加气宇不凡,虽然没有了上回相见时那明黄的压迫感,但在这堂皇的宫殿之中,文朗身前的御案和手中不及放下的奏折,都无不昭示着他帝王的身份,让我望而却步。

不过文朗温和又疲惫的目光最终冲淡了我的顾虑:“皇上,朗哥哥。”

我浅笑着开口,将两种称谓一起喊出口。

文朗有点无奈的笑了:“愉儿,以后没人的时候,还是像以前一样吧。”

我挑了下眉毛,点头笑:“是,皇上吩咐,愉儿遵旨——”

没等文朗开口,我又道:“朗哥哥还是不习惯么?”

文朗叹了口气:“倒也不是不惯,只是十分怀念以前的悠闲日子,身边的一切却都已经变了样子,见到了你,才又寻到几分痕迹。”

说着,拉过我到一旁的榻上坐了,我看着文朗的眼睛,轻声道:“朗哥哥身系天下,万民所仰,为着祖宗基业,万千黎民,总归要牺牲一些自由。能继承先皇仁政,使我朝民富国强,天下安定祥和,川哥哥在天之灵也定会欢喜的。”

说罢,我咬了唇,垂下了眼睛,只看着手中的帕子。

文朗轻轻的抚了我的肩膀,沉默了少顷,低沉而又坚定的声音:“会的。”

我眨了眨眼睛,咽下酸涩,展开了笑容,文朗亦是暖暖的笑,那种与文川如出一辙的表情,让我安定信任,又心酸失神。

一会儿,文朗言入正题:“愉儿,这回入宫的这些个女子,你怎么看?”

“俱是大家闺秀,且不乏名门,美女如云,赏心悦目。”

我中肯评价,文朗淡淡一笑,示意我继续,我却摇了摇头:“刚刚入宫,尚看不分明,只知道青涩沉稳,各有千秋。几位重臣家中的,有备而来,俱不可小窥。”

文朗轻轻点头,微皱了眉头,见他此问此势,我心中略有估量,文朗此时是定没有心思探究后宫女子如何,想必是太后或者朝堂上在关注着这边。

果不其然,只见文朗略一沉吟:“有备而来么?看来这后宫也要不得安生了。”

我了然,淡然道:“是要急着选一位皇后吧?”

文朗面上带了无奈之色:“朝上几乎日日有人挑头议这个,剑拔弩张,弄得我烦恼至极,却又奈何不得。”

“争论的人选是倪乐宁和陈雁羽?”

见文朗点头,我问:“太后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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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朗摇头:“太后也是烦恼,只说此事事关重大,朝上只可听议,万不可妄下定论。”

“太后所言极是,先皇丧期未满,朝中之人便如此心急,想必是想赶在丧期之后新皇大封之时落定尘埃,”顿一下,我道,“既如此,朗哥哥不妨趁机选拔可用之人,强壮臂膀。”

见文朗似有不解,我跟着解释:“立后不比琐事,历朝历代无不牵扯重大,丞相在位八年,根基也算深厚,太平盛世,重文轻武是难免的,前次选立太子妃,丞相的胜算颇大。但经巨变,将军身怀拥立之功,地位一下与丞相平分秋色,甚至略胜一筹,丞相哪能甘心。所以此时的后位之争,实际上就是朝政之争。”

文朗一怔,略有所思的点头:“不错。”

我又道:“三月丧期仅剩二十余日,大封就在眼前,朝中心急是一定的,而素来心急必失缜密,难免破绽。近年来朝上新晋官员大多是要员心腹,撇开才能不说,单是忠诚一项便难有可重用之人,朗哥哥不如趁此时机大举选用贤才,培植心腹臂膀,丞相与将军为成大事,定会尽力顺着朗哥哥的心意,少有阻挠。”

文朗听了击掌而赞:“正该如此!愉儿果真聪颖,我竟没有看透这层!”

我只道:“朗哥哥不过是朝事繁忙,当局者迷罢了。”

文朗复又踌躇:“只是,这皇后终是要立的——”

我知道文朗的心思,睿蓉才是他心中的皇后,只是,今时今日绝无可能。

立起身走到御案前,我将一碗尚温热的茶端至文朗面前,送到他手中:“朗哥哥,如今之势,稳定朝政是首要之务,无论立陈雁羽还是倪乐宁,都会牵制住一大批朝中势力,对朗哥哥都是助力。”

文朗皱眉:“二虎相争,让他们互相牵制,岂不更好?”

“是,”我点头,“但此举在新皇登位之时有极大风险,相互牵制难免相互攻击,造成内耗,对稳定民心军心十分不利。”

“当然,若想维持平衡也是有法子,就是两边都不立,”对上文朗燃起希望的眼睛,我几乎不忍打击他,“改立第三人,这人选的确定要比二选一更加谨慎周密,稍有不慎,便会弄巧成拙,必须是可同时牵制两位大员的高官或皇亲之女。”

文朗低头沉吟:“高官中只有崔少傅了,但他一向是个怕事的,平日里左右逢源,想必不会冒这个头,不可指望他。皇亲中更无合适之人。”

“所以此事朗哥哥还需与太后仔细商议,”我顿一顿,还是道,“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睿蓉。”

文朗抬眼,唇边一紧,终究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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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软,有点后悔自己说了这样的话,此时忽然想起二姨娘的一句话:“朗哥哥,愉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哪朝哪代也不会只有一位皇后,朗哥哥也不必急于一时。”

文朗拉了我的手:“愉儿,你在我身边,帮我出谋划策,我心中便安定多了。”

他停一下又道:“只是将如此聪颖体贴又善解人意的你困在宫中,实在是委屈了。”

我闻言一愣,随即抽回手起身,跪在文朗面前,他惊讶着要拉我起来,被我轻轻推开,郑重道:“朗哥哥,在你面前的是一同长大的慕家的愉儿,愉儿自愿入宫,得朗哥哥照抚,绝无委屈可言。”

我低头一礼,换了称谓:“皇上,在你面前的是遴选入宫的慕氏,宫中规矩,未经册封不得擅离锦粹宫,不得独自面君,祖宗规矩,妃嫔需慎言守礼,不得擅入勤政殿,后宫不得干政。愉儿今日样样触犯,足以死罪。皇上今日许不追究,但请皇上牢记,愉儿说的话也许皇上愿意听之一二,可后宫不得干政是亘古之理,绝无可疑,今后如有后宫妃嫔干议朝政,枕边妄言,皇上万万不可轻信!”

文朗呆了一瞬,稳稳的扶起了我:“愉儿,你说的话我记下了,放心吧。”

他淡淡笑着,很快又道:“可是愉儿,你不是我的后宫,不得议政是那些个女子的规矩,不是你的,二哥也不会乐见你被那些规矩束缚在深宫之中。你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聪明漂亮的愉儿,那个才华横溢的愉儿,朗哥哥也希望,你也能变回那个精明快乐的愉儿妹妹。”

泪水开始涌入眼眶,我几乎要哭出来,文朗眼里带着宠溺:“嗯,也还是那个爱哭的愉儿。”

我抹了一下眼睛,有些羞赧:“愉儿哪有那么好,也没出什么主意,都是胡乱说的。”

“胡乱说?朝政岂容胡乱说?那可真真是死罪了,”文朗佯怒板起脸,随即又笑道,“还没出什么主意,趁机提拔贤才就是条好计策,我明日就选定人选颁诏任命,正好看看丞相他们的反应。”

他沉吟一下:“嗯,宋浩然就是眼前最适合之人,以他的才华完全可以担更多的差事,但却无人为他保举。”

我略一思量,道:“宋大人去年高中后被封为五品修撰,今年初得先皇赏识晋为正四品侍读,随后成为太子幕僚,他妹妹也被指婚给川哥哥,人人道他前途无限,却无人敢保,定是上头有人压着。当时尚且如此,时到如今,他的处境便更加尴尬,若能被朗哥哥大胆启用,想必是尽心竭力的。”

文朗点头,却未出声,直顿了一刻,才道:“愉儿,有件事要告诉你,宋浩然那个妹妹,明日也会入宫。”

我不动声色,只道:“那可是位名扬京城的才女,愉儿恭喜朗哥哥再得佳人。”

文朗果然变了脸色:“愉儿,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