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在这天的早会之后,连勾引个这里的女子的念想也被切断了,我接下来的日子将该用怎么的方式沉沦下去呢?
我们一如往常地运作游戏,只是在那天的上午九点过后,我们所有人都挤在了隔壁我们休息的那件屋子里,剩下苏章和两个平常可以在屋子里背着包走来走去的人在大厅和其他几间屋子忙碌。我们十来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苏章自然很怕我们在一起无聊而瞎议论些事情,所以找些事情给我们做。他们最怕我这个新人在这瞎议论中会误解他们神圣的行业,虽然我对这样的环境和这样的行业很是抵触,可是从我接触的人可以看出。在苏章,杨浩,阳正,甚至和我志趣很投的王浆的眼里,这个行业无疑是神圣的,他们每个人都热情饱满却又野心勃勃地想从这个行业中去得到些什么。我也渐渐明白,在这个地方我是如此孤立,我唯一想做的但是不能做的就是如何脱身,如何从这场噩梦中挣脱出去。
王浆拉着我并叫上杨浩和阳正一起下四国军棋,这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难能可贵的娱乐方式了,然后黄仁人就在一旁做我们的裁判,听曹芳芳和陆小红一遍哼着歌一遍在认真地用从外面拿来的宣传单,来做一个笔记本子。我偶尔瞥一眼她们,我才忽然发现在早上的四大禁忌的洗礼之后,这三室一厅之内的男男女女竟然那么轻易地咫尺天涯了。因为他们都相信这个行业能给各自的生命带来奇迹,而这样的动力驱使下,他们都有能力去克制自己曾在夜里时常幻想过的男欢女爱,只是我当时还是个局外人,而我对男欢女爱的念想也逐渐变得稀薄,稀薄得让自己也绝望。
我陷入短暂的沉思,王浆提醒该我走棋的时候,我们是去了裁判,黄仁人被苏章叫了出去,他出门去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散落在这个屋子里,像难得的艳阳天气。我敏感地察觉将有什么事情发生,而这件事好像能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高兴,但是这件事应该和我无关。
陆小红放下了手上正在做的本子,过来帮我们做裁判,王浆话语轻佻地说不要做“黑哨”哦,陆小红笑笑并没有回答。我们继续下棋,一阵下来,很快杨浩和阳正就被我们杀得棋剩寥寥,我和王浆一遍得意地笑着继续摆棋,一遍听杨浩对阳正一气呵成的埋怨和阳正对杨浩磕磕巴巴的顶撞,这无疑在我和王浆胜利的欢乐上加了几许筹码,连一遍的曹芳芳也放下手中在做的本子,来分享这一幕喜悦,而这天的喜悦才刚刚开始。
这时候苏章把门打开了,然后满脸笑容地说,快来恭喜寿星!大家一拥而上去抓住满脸笑容缓缓走进来的黄仁人,然后有人抓他的手,有人抬他的脚,然后用嘴欢乐的方式把他抬起来,然后用他的屁股去撞击地面,然后两个女生负责数数,直到撞击100下之后,大家才欢乐地把他扶起来,然后每个人都跟他握手,说声恭喜。
#_#我被一屋子的欢乐感染着,虽然我不能全身心地也投入到他们的欢乐中去,我也像其他人一样过去和黄仁人握手,然后像其他人一样说声:恭喜寿星!在我松手的刹那,黄仁人对我说,我今天加盟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奋斗吧!
我听了这话不知该怎么回答,愣在原地,我也知道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的反应,我也能感觉到当时的氛围尴尬至极。王浆在这个时候打破了沉默和尴尬说到,来来来,寿星,过来杀几把军旗!
于是我主动要求当起来裁判,结果在他们下棋的时候我误判了很多次,我看着笑容一脸坦然的黄仁人,有想起刚刚他跟我说“一起奋斗吧”时候的坚定眼神,我知道现在连他都不可能体会到我的心境了,我变得如此孤单。
尽管我的思绪再次被黄仁人的加盟弄得很乱很乱,可是这天没有人能注意到我的异样,因为这天是属于黄仁人的节日,是他加盟这个行业的大好日子,里面的人把他称着叫寿星,那天在那个三室一厅的世界里都为他而转动着。
我看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也都把早上写下的计划泡在脑后了,因为这天计划是真没赶上这天的变化。而这样的变化,里面的每个人希望天天发生。
等到后来我做到苏章的位置之后才慢慢知道,那天我们在另一个屋子里下棋的时候,在另外一个“运作屋”里苏章是如何忙碌着安排的。
把运作屋里的其他东西清理到其他地方去,里面留一张椅子,对面留一张凳子,门口留一张凳子。这是为加盟的“申购仪式”准备的。这天回来一个这个组织很大的头目,他们会确认加盟者是否是自愿加盟,然后讲一下产品因为是批量定做,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发下来,然后简单讲解一下交了加盟费用申购一份产品后将同时又一份经营权。然后上交两份事先准备好的身份证复印件,然后这个头目帮加盟者办理申购,然后简单地聊一聊便离去。而整过过程中,苏章是坐在门口的那个凳子上的。虽然加盟者经过一个星期左右的环境感染和主任经理的洗礼之后,已经认可行业且愿意自愿加盟,但是苏章作为家长还是会坐在门口,以防这个即将加盟者临时反悔而夺门而逃。我在做家长的那些日子里,每一个选择加盟的人都没有在办申购的时候临阵退缩的例子,我也不知道如果有这样的人,将会被这个组织怎么处理呢?我想有可能是强留下来继续做思想工作,也有可能是万般无奈地放其离开。毕竟这个行业要找的是一起做事的人,而不简单地交完钱就被送走的“死单”。
这天中午,我们依旧十几个人围着一个茄子炒成的一盘菜吃晚饭,然后去午休。
而午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家一起大扫除,这里的大扫除很彻底,地板都是用抹布擦去两遍。大扫除结束之后,我们大家照例回到了运作屋,围着桌子讲笑话。
苏章又一次打开门,开始安排人和面,安排人去买菜,也安排好人陪我这个新人玩,因为他也在盘算什么时候让我也加盟。我坐在桌前,听他们讲晚上即将上演的“饺子大宴”。我也突然发现,我自从来到这里,就没用好好吃过一餐想要的食物,不知不觉也跟他们一起畅想起晚上的大餐了。
我们在屋子里轮流唱着歌,等待着这个节日的*,也等待着大家垂涎的那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饺子。我也在那个时候想,这些为了所谓的梦想的人,他们真的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饿其体肤,劳其筋骨。我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可怜这些口口声声喊着梦想自己却过得猪狗不如的可怜虫了,而一个新加入他们的可怜虫,我不禁凄凉地看了黄仁人一眼,可是他却被今天属于他的欢乐包围着,我对他的怜悯他终究浑然不觉。
晚上的这个“家”里来了很多人,有速之客和不速之客都有,都是来为黄仁人道喜的,但我看的出来,很多都是为了到这个“家”里来吃点饺子,解解馋。
每个人都像是饿死鬼投胎转世一般,那么放肆地吃着,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肚子里所欠的油水都给吃回来。只不过等我真正做了家长之后,当我的“家”中有人加盟,我在帮其庆祝的时候才知道,再怎么样的饺子大餐,油水也少得可怜。
其实当有一个人加盟,都是有其上面的C级主任出钱庆祝的,而办一场这样的加盟宴仅仅只有七十五元供家长花销,除去能供二十来人吃饱饺子的面粉外,其他的都在七十五元之内解决,鸡蛋、蔬菜、和肉都是饺子馅的必备,当然还要准备吃完饺子后的水果。所以当你在里面当家之后,就知道油盐米贵了。
所以在外面很多人盛传的这个让人蒙羞的行业,经常有人捡烂菜叶也是很正常的事了。哪怕这样的大喜日子里,买的也是那些摊贩不小心打碎的鸡蛋,用塑料袋装着一块钱可以买上三四个,而买的肉都是那些摊贩卖剩的碎肉,而蔬菜都是买些烂菜叶子。而在韶关的那几个菜市场里,这些摊贩对穿梭在菜市场推单车载着蛇皮袋的年轻人算是心知肚明了,他们知道这些外地的年轻人都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当然也有些好心的买菜阿姨会多给些优惠,然后对前来买烂菜的年轻人几声轻叹。
而这些出去买菜,买烂水果的事情是不太可能交给一个E级业务员去做的,因为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怕E级业务员经不起诱惑而离开这个行业,而C级主任也不太可能放下身段去买烂菜、烂水果了,所以这些事都是新升上的D级业务员或者D级家长来做的。
不管外部的环境是怎么样的,但是这样的晚上,在大家的簇拥祝福声中,黄仁人成了这里的焦点,而这种关注是他用自己的决定换来的。
一晚上黄仁人都是一只手吃饺子,另一只手拿着苏章给他的电话,接受着其他“家”的人打来的电话,和其他“家”里每个人的祝福,他被这里所营造的一种温暖包围着,我就这样看着他,希望的他快乐会延续下去,也希望他们的愿望都能得以实现,而我望了望窗外的灯火,我想离开这里的欢乐,抑或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