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热闹,毕竟这里不是什么大城镇,商业自然不会那么发达。不过,寻常的杂货铺还是能够满足我的需要的。我进杂货铺要了捆结实的麻绳和三支红蜡烛,揣在口袋里就结束了采买。可灵琚倒是依依不舍,一副根本没有逛够的表情。我看时间还早,只好再陪她转悠两圈。
不管经历怎么曲折,小丫头也还是没能脱离小孩子的心性,看到新奇的玩意儿就想往上凑。我想起之前邓家老爷给我的那条“小黄鱼”,然后看了看小丫头身上破旧得早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裳,拉着她就往衣服铺子里钻。
“买件新衣裳吧。”我推了推灵琚的后背,让她在货架上挑选。小丫头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从没正经送过她什么东西。
“师父不买吗?”灵琚这回反倒没有兴奋地上前,反而很冷静地询问我。
我摇摇头:“师父这件袍子穿得有感情了,就不换新衣服了。”
灵琚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旧衣服,转身就钻出了铺子:“师父不换,我也不换!”
#_#这丫头有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疼。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摸出了那条“小黄鱼”换成了散钱,买了件青绿色的碎花长衫。
我拿好新衣服,出门却寻不见灵琚的身影。奇怪,就一眨眼的工夫,怎么能不见了呢?
我急忙边喊灵琚的名字,边在人群中寻觅着那小丫头的身影。可这人来人往的,根本不见灵琚的踪影。
我沿着大路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询问着身边的路人是否见到了落单的小丫头,一路竟询问未果。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聚集了一群人,像是在围观什么,我心里大叫不好,便赶紧冲过去拨开了人群。
果然是灵琚!
村民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了圈,把灵琚和一位陌生女子围在了正中间。
我急忙上前:“灵琚!”可根本不见灵琚应我,我走近了才看见,灵琚昏睡不醒倒在那陌生女子的怀中,肩头的那只野鸟围在那陌生女子的身边,正不停地用尖喙啄那女子的脸颊。
那女子身上穿着兽皮制成的短裙和红色的斜肩紧身衣,及腰的黑发被辫成了一条粗壮的麻花辫垂在脑后,腰间挂着一条看不出是什么野物的皮毛。这种大胆暴露的着装在村民中本身就十分惹眼,再加上她身上背了个巨型的黑色弓弩和一个牛皮箭筒,让人一看就感觉不像个善茬。
“你大爷的!哪儿来的小雏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在老娘面前撒泼!”那女子一手抱着灵琚,一手不停地驱赶着那只野鸟。可那野鸟却疯了般地不停袭击着那个女子,招招都像是下了狠手。
这女的……该不会是人贩子吧?我心头一惊,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女子正挥舞着的手臂。
谁知道,我刚抓起那女子的手臂,那女的就猛然一惊,停下了动作看向我。可我只看到了她挺拔的胸脯,还未看清她的容貌,她就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甩开我的臂膀转身抱着灵琚一溜烟地跑了。
“哎!你给我站住!”看来这下真的是遇上人贩子了,不过……这种惹人注目的身材,还用得上去当人贩子吗?我不由自主地就摸向自己腰间的玄木鞭,可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收起了手。毕竟,玄木鞭是专门对付邪祟用的神器,用在人贩子身上岂不是暴殄天物?我边追边随手抄起一旁摊位上摆放的东西,撒开了腿就向那人贩子追去。
“说你呢!你跑什么!”我大喝一声,抄起刚才手中拿着的武器就向那女子的肩头劈去。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刚才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
擀面杖!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武器的时候,还是先拦下那人贩子最要紧。她毕竟是个女子,再加上又抱着灵琚,奔跑的速度自然是不如我。我没几步就一把抓住了那女子拖在脑后的长辫子,然后猛地停下脚步扎稳了下盘。
谁料那女子并没有束手就擒,反而灵活地转了个身向我这边移了过来,然后猛地低头钻了个圈,随之脖颈再一用力,我竟一下子被手中的辫子给带倒了!趁此间隙,那女子抱着灵琚继续往前跑去。
这是哪门子妖术?我急忙站起来,瞄准了那女子的后背,用力甩出手中的擀面杖,那擀面杖准确地击中女子的后脑勺,她一下子跌倒在地,怀中的灵琚也滚落到了地上。一直跟在身边的野鸟落在了灵琚的身上,正不停地蹭灵琚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快来人啊,抓人贩子啦!”我见她摔倒,便急忙趁势吆喝。集市上本就人来人往,刚才我俩追逐本就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经我这么一吆喝,人们都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一下子就阻断了那女子企图再次逃跑的道路。
“切。”我拍拍身上的灰布长袍,不紧不慢地朝那女人走过去。那女的正双手捂着自己的后脑勺蹲坐在路中央,见我过来,竟抬起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这一瞪不要紧,可我倒是彻底看清了她的模样。高隆的额头、浓眉大眼、大脸盘、高挺的鼻梁和不算白的皮肤,再加上她少数民族风格的红色紧身衣和兽皮短裙,还有脑后那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这种蒙古族人的长相和打扮让我瞬间想起了这人到底是谁!
我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嬴……嬴萱?”
那女的没好气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朝一边啐了口唾沫,然后用右手小拇指朝反方向刮了下自己的鼻子,没好气地朝我吼道:“姜楚弦你个不要脸的,敢跟老娘玩偷袭!”
我瞬间一身冷汗……这死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旁的灵琚好像被惊醒了,她缓缓地坐起来,睡眼蒙眬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嬴萱。
“哎,不是人贩子吗?赶紧抓了啊!”
“就是就是,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哎,不如先绑了她!然后再去报官!”
……
热心的村民见我俩僵持在那里,便纷纷出谋划策。我的脑子还在飞速旋转,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女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要抢走灵琚?
嬴萱眼珠子一翻,立即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屁股往地上一坐,搂起一旁还在恍惚的灵琚,“哇”地就哭喊了起来:“姜楚弦你个不要脸的啊……你好好地和我过日子不行吗?谁知道中了什么妖法,怎么就铁了心要出家……”
什么玩意儿?我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感觉此时自己身上的灰布长袍有些灼人。
嬴萱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那里自导自演:“大伙儿给我评评理啊,你们说说,我这该死的丈夫铁了心要出家,留我一个娇弱女子可怎么办啊!可是这个没良心的这还不算啊……出家就罢了,竟然还要把我们唯一的女儿给带走!你们说说这像话吗……啊!苍天啊……”
我彻底汗颜。可是这下,围观的村民们竟开始纷纷指责我的不是了。
“你说说……哪有这样的。”
“就是就是,把人孩子给带走,不是要了做母亲的命嘛!”
“出什么家,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肯定是外面有了人,找的冠冕堂皇的烂理由!”
……
嬴萱见我大势已去,便更加卖力地表演了:“你们大伙儿可要给我做主啊!我这唯一的孩子,可不能白白给了这没良心的丈夫!谁想到今天他居然公然在集市上和我抢啊!还污蔑我是人贩子……你说说,哪有这样的白眼狼!”嬴萱一边哭,一边搂着傻乎乎的灵琚一顿亲。
“你别闹了行吗,怕了你了。”我扶额,低声恳求。
这时候,灵琚也回过了神,听了嬴萱刚才的一席话,看看我,再看看嬴萱,然后惊喜地朝嬴萱喊了句:“师娘?”
嬴萱立即停止了哭声,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抓着灵琚的肩膀就问:“师娘?姜楚弦是你师父?”
“嗯。”灵琚瞪着大眼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我去!白费劲了!”嬴萱一把松开灵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提起箭筒和弓弩转身就走了。
我在村民们的一片疑惑声中站起身,拉起灵琚就跟在了嬴萱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