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赢了,你……你是我的。肯定是老天的意思,他们那些俗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他喝醉了,脸上白里透红,嘴里嘀嘀咕咕地不停。
嫣儿和几位宫女扶着这难伺候的太子爷,摇摇晃晃地回了东宫。
少女利索地将他扶到床上,褪下他的梅袍,甚至大胆地随手拆下他象征地位的发冠,迅速地将他的头、躯干、腿、脚通通摆好成让他感到最舒服的姿势,再将被子轻轻蒙过他锁骨。
终于可以好好下去休息了。她想着。然而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双炽热出汗的大手再次抓住了她,并一用力,将她入其怀中。
旁边的宫女们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相对坐着,他将她紧紧拥着。
“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再没有这种想要抓住的欲望……”
#_#他仿佛撒着娇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发笑,然而话里的“很久很久”动了她的心弦。
什么孤傲、冷淡,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她身前的那个孩童般的人,真的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吗?不言则明。
周围宫女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想要分开他们,而嫣儿只是立指唇边,颇有兴趣地说了句:“先别大惊小怪,让我看看他想做什么。”于是她们只好忧心忡忡地退开两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当她们已在退后的时候,云卿已慵懒地将嫣儿松开。
“我抱你而你不抱我,一点都不暖和。”他还在闭着眼,说着梦呓。
诶?抱别人是为了取暖?他自己还不够暖吗?嫣儿满头雾水。
紧接着,他抓住了她的右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顿时,那手心贴紧了一股温热,慢慢地滋进了她的心上。他缓缓睁开双眸,渐渐抬头,对上她略带魅色的眼。
“你们,都退下,有她一个伺候就行了。”他命令着。
那些宫女们犹豫一阵之后,纷纷退下了。
于是那里,寝室里,只剩他们两人——云卿和嫣儿。门外隐隐约约地,还有宫人们的非言。
夜深了,落下一道月光,穿过格窗,照亮了窗檐上的一朵兰。
人人都以为太子寒云卿注定享尽一生富贵,皇帝又如此看重他,给他这样的保护——宁愿在宫外花费大量国力建造一座宏伟的太子府,不让宫中的尔虞我诈伤害他。可想而知,有多少女子仰慕这个才貌双全、又有着非同一般地位的下一任敕凤国君。
那深邃如夜的眼神终于让她深深地陷了进去。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托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子在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微微偏过头,阖上双眸,且要吻她……然而因那一瞬间的挣扎,她像只敏捷的小兔子一般从他向前倾倒的身体下逃脱了。
睁开眼,身下只剩那盏慌忙之间而落下的琉璃冠。
——
“躲不掉了,再逃也没有用。”
“我没有逃。”
“看见了而转身,不是逃是什么。”
她终于无话可说了。
是啊,她在逃。
男子穿着黑袍在黑夜里无影无踪,而她还是正如处在白日一样着见了他。也许是转身太快,她在那一瞬间失了措,让他看出了破绽。
“承宠圣恩十余年,一舞倾城得白凤。醉美人,真是了不起啊。”他冷冷地说。
嫣儿一辈子都忘不掉,当年这个男人将幼小的她抛弃在京城长街上时是何等绝情,他是不可忤逆的秦予盛,而她,已准备了要忤逆他了。于是她转身,走到离他仅差两步的地方,抬起头,掷地有声地说着:
“秦将军知道自己良心的位置吗?”
闻声,他愣了愣,慢慢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你恨我?”
恨他吗?嫣儿从未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那一刻,她想咬咬牙说恨,可是已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为什么要恨你?这样的问题问得没有价值。”她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由头,却始终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不要问这一切是为什么,只因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秦予盛。
月光如水而清透,水因逆流而磅礴。这个男人,便是在这一生逆流中而活着壮丽。愿做他的知己,就要变得聪明,将他的过去重命名。
而她,显然不够资格。
“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被抛弃的事而怨恨着什么。”说完,予盛甩了甩衣袖,“晃铛”一下,一把白刃从他袖中摔到了地上,接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离开与放弃,只因你和你娘都是骗子。”
骗子……
“嫣儿长大了,是大骗子,即使去骗所有人或被所有人欺骗……”说着,她一步步走到男子身前,语气坚定而刻薄,毫不留情地将心里的话喊了出来,“都会擦亮了眼睛,不被第二个秦予盛所骗!!!”
侍卫们奉命站在离御花园远远的地方,本是不会听到园内交谈,却被这一声“不被第二个秦予盛所骗”吓得目瞪口呆。紧接着,便看到所谓嫣儿小姐哭着跑了出来……
琉璃阁——
皇帝韶贤仍旧睡在金纱帘后,一双手,抚过他的额发。
“哀家知道你睡不着,不用装了。”
闻声,于是他睁开了眼,笑了笑。
“知子莫若母。”
是你最亲的人,就最清楚你的一颦一笑。她见他锁眉,双目紧闭,呼吸起伏不算平稳,就知道他不曾入眠。往日里见他自然入眠,虽有时也会紧锁双眉,但当他合目时,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眼皮下会留一道小隙,一旦紧闭,就无有了。
记得他当初与柔蓝皇后合房时,皇后屡次瞥见他双目不曾全合,以为他不曾入睡,结果警惕了一晚上,躺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于是一早上起来时便觉得腰酸背痛,直至后来才知道真相,埋怨得不得了。
想到这,太后又抚了抚他的额发。
“我儿甚宠嫣女,是有犯帝皇大忌啊。今日竟许她主持国之大宴,喧宾夺主,失之礼仪,哀家准备明日重设国宴。”
“不用了。”韶贤边说着,边坐了起来,“就算再设一次国宴,没有她,臣子们也不会如此尽兴。有儿臣在上,他们只会越发约束,假仁假义,阿谀奉承,根本没有国宴上君臣相谊、君臣相悦的气氛。儿臣一闭上眼,算是看懂了他们的心。”
太后点了点头,刚放下心,却又想起了什么。
“皇上对太子与嫣女像若有私一事有何看法?”
韶贤顿了顿,沉重而缓慢地说了一句:
“她要的一切,儿臣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