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长街——
记得昨夜漫天繁星,今日果真是暖晴,确实是个出来透气的好日子。于是,一匹人马从嫣云阁浩浩荡荡地出来了。
为首的小匹精英护卫,再者是秦予盛至高的銮驾,后面大批的军队团团护着中央的红莲小座。
嫣儿半面敛纱,两旁是贴身伺候的锁心和金铃儿,面前是红纱帘,帘外是琉璃珠帘,再外便是正久久跪拜的人山人海。
“爹爹从前不是这么宣张的人,从来他带着我外出只骑一匹红樱马。”
听到她这样一句伤情的话,众在旁跟随小座的侍女们也忍不住叹息起来。
#_#话语间,一人背道,到了她的面前,再调马头,与她顺道。
“小姐,方才路过钟离将军府,钟离小将军送来府上特有的玛瑙莲子羹,请小姐品尝。”
嫣儿回神,望见那骑着马的男子正是父亲心腹,唤魏安良。本来怀才不遇于军营中,只因其妹嫁于秦府又做了正室,才得势成了将军,年纪倒是不小了,如今估计四十有三了。
思愣片刻,嫣儿呐呐道:“我与钟离将军素无交情,他今日献上殷勤,莫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
“这倒不是,在下先前问道原委,他吱吱唔唔也道不清,在下无才记了几句,他道国宴一见,爱慕小姐人才,只可惜幸薄,未见小姐贵舞,今日送上冬日里颇为珍稀的玛瑙莲子羹,还望小姐得空,来府上做客一舞,他愿献上黄金万两,得美人一笑。”
庸俗之人,想用钱糟贱我的名声吗?真以为我是任人呼之即来、散之即去的下层舞姬吗?嫣儿想着,心中有气。
“魏将军,那羹汤在何处?”
魏安良闻声,提起手臂,将竹盒递给了她。
嫣儿接过盒子,铃儿将它层层打开,然而里头却没有所谓羹汤。
“这是要戏耍于我吗?也不怕我告诉了爹爹,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哈哈……”魏安良大笑,“小姐,果真还是有些爱慕虚荣的,哈哈……”
转身,那男人骑着马潇洒离去,像是去复命了。
傻掉的嫣儿再次觉得自己各方面都太薄弱了,占不到一点优势,就这样轻易地上了别人的当,似乎还有一点被抓住把柄的感觉。
不久后,从前面转来一位驾前侍卫,细细对她道清了原委:钟离小将军已在吟川江旁边备好了酒席,就请小姐赴宴献舞,自然赏下千金为见面礼。方才魏将军一事是秦将军特意安排的,一探小姐品德深浅,二探小姐与将军父女之间情深几何。
怎么看,两个探点都很矛盾吧。
嫣儿心想完了,方才说话急,没动脑子,被魏安良听了去,爹爹那般计较的人知道后定又要训斥她不番,说她不懂得矜持保守。谁知那侍卫却说将军听罢明显是高兴的。
她便问:“爹爹平日里不苟言笑,你怎知他高兴?”
那侍卫笑曰:“谁说高兴就一定要笑,笑着也不一定高兴啊。将军平日里是不怎么搭理我们,难得搭理几句,便是他心情尚优。方才他又与我们开了许多玩笑,把旁边皱着眉头跪拜于他的老百姓都忍俊不禁了,他自然是开心着呢。这些啊,只有我们这些常跟他待在一块的将士才清楚。”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得上趣话、谈得尽兴的话题来消耗时间,嫣儿满怀好奇。
“那将军还跟你们开过什么玩笑?”
“有一次啊,将军打了场痛快的胜仗,就开玩笑说回了京城要给我们每人各揽几个暖床头的小娘子,我们中有几个忍不住喊了‘好’,那声势把全营上下都给逗笑了,连将军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旁的侍女们都忍俊不禁,甚至笑出声来。嫣儿冷着脸,刮了刮她们的鼻子,教训她们不害臊。
可不一会儿,嫣儿装不住了,回想的时候,忽然大笑起来,惹得那些侍女也装不住了;后面听到话的十几个士兵也笑了起来,向别的士兵嚷嚷着以后一定要加把劲,争取到秦将军的军营里领漂亮的小娘子去!
后头起哄的越来越多,完全忘了自己是秦予盛的部下,毫不顾忌什么。嫣儿等便缠着那侍卫继续讲,那侍卫也沉浸入回忆之中,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忘了还未复命。
终于有一时动静太大,惊动了在头里的秦予盛。
“后头在闹些什么?”他问道魏安良,眼角微带笑意,“不知道,方才小九跑去解释就一直没回来过,容臣且去了解一番。”
魏安良说完,握拳作礼,便调转马头向后头行去。满脸嬉笑的众人见他来了,立即收敛起来,顺便提醒旁人。
魏安良来来回回打量了几个人,顿了顿,又调头回去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只闻嫣儿身后不知哪个侍女说了一句“魏将军好威风啊”,话音刚落,就有人急忙回一句:“那你去给他暖床头啊。”
一时众人哄笑,还未走远的骑马男子忽然回了头,众人又严肃起来。
到了前面,魏安良冷着脸走到了秦予盛面前。
予盛轻哼一声,“哟,这是怎么了,堂堂的魏将军竟一副被调戏了的表情,难得啊。”
魏安良的脸更沉了,两条箭眉挤成川字形。
“后头的人见到我就跟见到黑面煞神一般,我只要一转身对着他们,他们便约束起来,倒还听话;可我一调头,他们就立马欢悦起来,还拿我开起玩笑来了。小姐一等的女子不懂事也罢,这些起哄的将士今个回去了一定挨我一顿训。"予盛倒是摇摇头,眼带笑意,“今天本来就是出来欢悦的,气氛刚好,那些老百姓也跪了有一会儿了,叫他们起来吧。”
“是!”
魏安良得令,调了马头,叫了几名随从向两旁百姓走去,陆续唤那一路跪拜的百姓罢礼起立。
秦予盛在銮驾里不安地坐着,他多么想直奔到那嬉笑的人群中,再见她就自然清丽的笑颜,只是他可悲,不得不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
就这样,他沉默了,他心动了。
正当予盛准备下銮驾的时候,对面街道中远远传来了另一大批人马行路的声音。
不好。予盛心想,一声令下:“全部调头!”
后头说笑的众人变了脸色,两旁是百姓也一颤,众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魏安良立即奔马而来:“怎么了将军?哪里不对吗?还是我们走错了路?”
话音刚落,予盛锁起俊眉:来不及了。
只见对面几位穿着金色护甲的御前侍卫从右巷口拐出,浩浩荡荡地驱赶两旁百姓。继而现身的是一座毫不亚于秦予盛所有的金色銮驾,一个身着龙袍的高贵男子隐在其中,两层金纱敛上了一些神秘感和庄重感。
“将军,这下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