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梅花园两个小时以后,周全果然带着一辆车来了。周全进门的时候见钟惠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有些惊讶,对陈君做了几个鬼脸,陈君没有理他,这个时候他是不敢再嘲笑钟惠了,刚才的事的确把他吓坏了。
三个人赶忙搬东西,第一次钟惠对周全有说有笑的,可能是要走了,钟惠对周全的态度才有所转变,毕竟陈君和周全是老乡,又帮陈君的忙,这个面子还是要给陈君的,这之前她可是冷若冰霜的,对周全他们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车到了梅花园,陈君和周全忙着搬行李,钟惠却坐在车里没动,她似乎一时之间反映不过来,就像一个白痴似地看两个人上上下下地忙碌。直到陈君和周全把行李搬完了,钟惠才恍恍惚惚地下了车。陈君看着钟惠惊讶不悦的脸色,心里暗暗好笑,也不给她解释了。
周全说房子还在里面,里面的巷子太狭窄了,面包车是无法开进去的,必须得走一段路。那个司机是老乡,和周全是熟人。周全让他锁上车门,帮忙拿一点东西,四个人勉勉强强才把车上的东西拿完了。
那巷子果然又深又窄,周全带着他们在梅花园里七弯八拐地穿行了一阵,来到一座楼前,周全回头告诉他们道:“到了,就是这里。”这里进出的全是一些本地人,安全系数自然比那些林立复杂的出租屋好得多,看来狗熊对居住环境还是花了一番心思,陈君心里不得不暗自佩服。
狗熊租的房子在三楼,上下楼都挺方便的。打开门一看,陈君不由眼前一亮,这房子装饰得太漂亮了,虽然有点小,只有三、四十个平方,里面却应有尽有,沙发、电话、冰箱……和捞仔住的地方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周全告诉我们这是广东人曾经的单人宿舍,不会有人查房的。这让陈君放心不少,陈君和钟惠孤男寡女的,又没有结婚证,让广东人查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_#“这房子要好多钱吧?”陈君悄悄问周全道。
“一年五千多。”
陈君伸了伸舌头,狗熊这家伙太奢侈了,在四川老家这个钱可以买一间房子了。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呢?看来这家伙喝了不少的血,真是有些财大气粗。陈君不由想起了狡兔三窟这个成语,这些家伙为了自身的安全着实费是了不少心思。
“这里很安全,我们都租了两年了。一直舍不得退。”周全说:“你们放心大胆地住,房子里什么都有,只是去买点吃的就行了。
“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陈君感激地说。
“大家都是朋友,不要说这么生分的话。那我走了。”周全对陈君挤挤眼,陈君赶忙站起来道:“我送送你。”
“兄弟媳妇,给我兄弟搞点好吃的,过两天我叫几个人来给你们热灶,庆祝一下。”周全临出门又回头和钟惠开玩笑。
钟惠又闹了一个大红脸,顿时羞涩起来。钟惠虽然比一般的农村女子大方,毕竟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这种玩笑开得有些过头了,陈君把周全一推,笑骂道:“就你球话多,快走!”
阿全嘻嘻哈哈地和司机出了门,陈君对他道:“阿全,你等一下,我叫声钟惠,我们一起去吃个饭。”阿全摇头道:“不用了,我知道你两口子刚搬家,用钱的地方还多,你的经济也不是很宽余。”
周全的体恤让陈君很是感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人家司机累了半天了,不吃个饭怎么说得过去。”周全道:“我知道,一会儿我和他到外面吃点就行了,你吗?有更重要的事要干!”周全有嘻嘻地笑起来,附在陈君耳边道;“兄弟,这次大好的机会千万不要放过了。”
“放你的狗屁!”陈君笑着擂了周全一拳。
陈君回到房里,钟惠正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红潮还没有退,却一脸的严肃。陈君知道她心里不高兴,可也不想给她作任何解释,陈君感到有些疲倦。这么长的时间了,陈君终于有了一种家的感觉,虽然这个房子的所有权不属于他们,但是陈君今后可以不用看人脸色了,他真正有了自己的空间,心里从此摆脱了那种寄人篱下的阴影。
对于陈君来说,心里最大的安慰是朱万福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这件事这段时间折磨得他寝食难安,常常做噩梦都是和朱万福在对决。他现在完全可以不担心朱万福,他相信近段时间内朱万福找不到他们,这件事时间一久,也就不了了之了。陈君实在很困顿,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就一头扎进卧室里。钟惠却不依不饶在后面追着问道:“你干什么?”
“我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陈君在卧室里回答道,他把自己的外衣一扒,咚地一声把自己仍在床上。床上铺的是席梦思,他妈的狗熊这家伙真会享受,这里莫非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陈君想。
就在这时陈君听到一阵托托的脚步声,钟惠果然跟进卧室来了,陈君有些恼怒了,这个女人真他妈烦,她不知道男女有别莫!陈君只好爬起来坐在床上,极不耐烦地看着她。钟惠迟疑了一下,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尽管她脸色不是很好,还是把声音放得很柔和地问道:“你不是要回家吗?干吗到这个地方来了?”
陈君冷笑道:“这个地方不好莫?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四个现代化都体现得淋漓尽致。回去有什么好,还不是受穷,天天为了一口吃的唉声叹气。”
“我不稀罕,金窝、银窝,没有我的狗窝好!”钟惠恶狠狠地瞪了陈君一眼,一甩头,用脚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了两下,发泄着她心里的不满,气呼呼地出去了。
屋外传来钟惠的抽泣声,陈君知道钟惠这回是真生气了,陈君有些坐不住了,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溜进客厅。钟惠正抹着眼泪,见到陈君抽泣的声音更大了。陈君心里有些好笑,坐在她旁边故意歪着头,伸手刮了刮她鼻子逗她道:“真生气了?”
钟惠抬起头来恨恨地问陈君道:“外边就真有这么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回家?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对你真这么重要?你就不想安生地过几天日子吗?”
到了这个时候陈君决定给钟惠说真话了,他觉得自己到了给她摊牌的时候了,原来他就想给钟惠说清楚,总是开不了口。他不能让她心存幻想,还以为陈君真是留恋这种生活,是得让她自己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了。陈君觉得这样让她蒙在鼓里,她还会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对她一点儿也不公平。就老老实实地把家里的情况给她说了一遍,说完之后,陈君感觉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钟惠默默地垂着头,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我平静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爸爸为什么要这样,他不知道这样会给你造成很大的负担吗?”
陈君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说起这些事他心里就烦,就苦笑着摇摇头道:“事情都过去了,人都死了,再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答应跟你在一起的原因了吧。”
陈君停了一下,真诚地道:“钟惠,你现在已经脱离朱万福了,没有人再敢把你怎么样了。我敢保证你现在自由了,你可以去好好找个工作,再找一个喜欢的男朋友,事情都过去了,你爸爸他们慢慢就接受了,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对不对?”
“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赶我走?”钟惠虎地从沙发站起来,目光炯炯情绪异常激动地望着陈君。陈君有些错愕地看着她,这女子吃错了药吗?怎么连好话歹话都不分了?陈君有点口吃地道:“怎么会呢?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我要赶你走,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你认为我是吃饱了撑的?我是想…我是想……”
“你想什么?你还不是要赶我走!”钟惠一张脸立马变得铁青,她冲陈君尖声喊起来,情绪异常激动地道:“你把我当什么了,讨口叫花的乞丐,你陈大侠高风亮节,仗义疏财,拯救苦难于人世间,我告诉你没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你和朱万福有什么两样?”
陈君气得浑身颤抖起来,她居然把自己和朱万福等同,看来自己真是热脸贴着冷屁股了。他一口气堵在嗓门里,简直就要昏过去了,陈君半天才哆哆嗦嗦地道:“好,我倒有听你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怎么就和朱万福没有两样了?我把你卖了!我拿你去赚钱了!我在给你自由你懂不懂?”
钟惠鄙视道:“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就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我钟惠巴巴地跟着你四处流浪,就是图你的钱莫?那么多人都知道我是看上你的人,才跟你走的,你自己眼睛瞎了吗?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你那嘴巴一张什么都变味了,多好听啦,你自由了,你可以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了,好感动人啰,我简直就要感动死了!”
陈君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不可能听不出钟惠话里的讽刺意味,同时他心里也很感动,难道钟惠知道他欠债还会不在乎,还要跟着他吗?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傻傻地望着钟惠道:“那…那你…你…你想怎么办吧?”钟惠道:“你说怎么办?正大光明地谈恋爱呀!我既然跟着你,就是你的人,你凭什么把我往外推?”
钟惠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温柔地抓住陈君的手,柔声道:“你是不是认为我看上你就是因为钱!你不好好想一想,为了钱我会跟着你吗?我举一个简单的事例,朱万福钱多还是你钱多?我是看你人不错,跟他们不一样,你不是那种没有良知的瞎搞胡搞的人。再说了那钱是你爸爸欠的,你何必要有这么大的思想负担?”
“可是……”陈君有些狼狈地望着钟惠,心里的震动很大,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钱虽然是我爸爸欠下的,和我欠下的有什么两样?我爸爸已经去世了,这个债务只能我来还。你懂不懂?我们家乡好穷的,真的,这个债务对我压力很大,我不知道哪天才能还清?我怕…我怕……”
“你怕什么?怕我是一时冲动,怕我以后跟你吵,跟你闹?你太小看我钟惠了吧!”钟惠冷笑起来道:“你还是不了解我钟惠,这件事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担心呢?这钱不是你乱来欠下的,如果你是那种日嫖夜赌的人,我还真看不起你,没说的,我钟惠转身就走。可是这是你爸他欠下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为什么要把这个事算在你身上?那我钟惠成了什么样的人了?”
钟惠又深情地道:“这件事你可以和我好好商量呀,你用得着拿这个事来推脱我吗?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了,我们就不回去了,好好挣钱,不就几万块钱嘛,我们这么年轻,有手有脚,我就不相信我们会还不清这个债务。”
陈君怔怔地望着钟惠,钟惠这几句话说到陈君心里去了,陈君非常感激她能够这么理解自己。以前陈君只是可怜她,想救她来还她对自己的人情,可能是捞仔在陈君面前说了钟惠很多坏话,陈君一直以为她只不过是在利用自己,想借他的手摆脱朱万福,这一点陈君能够理解,朱万福这个人的确不能给人安全感,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怎么会甘愿跟着他担惊受怕?
所以,陈君一直站在钟惠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陈君绝对不会相信她会爱上他这么一个穷光蛋。看来陈君这回是想错了,钟惠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她不是一个势利的人,她是真心爱他的对不对?这一刻陈君是真的有些动心了,他喃喃地语无伦次地道:“钟惠,这么大的事你不要信口开河,你可要想好了,不然,我会认真的,到时你再离开我,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你真的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钟惠激动地目光炯炯地看着陈君。“不是,我只是有些不相信我自己罢了。”陈君有些面愧起来,红着脸低下了头。
钟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阿君,我们能不能另外找个地方租房子,不要在这里住了。”陈君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钟惠,钟惠忧郁地看着他,柔声道:“我还是不放心狗熊,我怕他害你。我怕我们刚出狼口,又入虎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