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今天是个好天气,怎的这么好的夜晚却见不到一颗星辰?
戚风抱怨着,说这老天不开眼。
本这时候没他的事,早睡早起身体好,可偏偏他家那年少气盛的太子得知了醉美人被刁难的消息,一气之下立马从床上蹦了下来。本来保护他看上的女人是他自己的事,可偏偏他那虚弱的身子让戚风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充英雄,来到这嫣云阁跟一个地位高到传神的将军探讨一下教育女儿的问题。
结果刚进门,就觉得此事不妙了。
嫣云阁——
“这是男人的衣服,我要一个解释!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如此轻浮?!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太子寒的梅袍吧!你也未免太过招摇了!”
#_#男人手里胡乱地提着一件白袍,用力地扔到少女面前,周围的侍女躲在门外或窗口边,小声地哭着,眼神中满是对男人的畏惧。
嫣儿跪在冰冷的地上,穿着单薄的衣卦,不禁颤抖着身子,手腕上有被人用力握紧的痕迹,红肿发青,本是她一双白皙的手却因血液的不流通而泛红,分布不匀,有深有浅。
戚风一向佩服这个醉美人,至少她在皇帝身边待了那么多年,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坚强。秦予盛应该是伤了她,而她眼泛泪光却不露一丝惧色。
她微微抬头,将扔在地上的梅衫抱在怀中,缓缓用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却还没站稳就被一股有力的臂力再次推倒。
“你还是就这样低人一等吧,合你身份。”
嫣儿闻声,知道自己吃了痛,忍不住要流泪了,却只是擦了擦眼角,继续尝试着站起来。
她想干什么?疯了吗?这样硬生生推到地上不疼吗?
戚风想着,见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梅衫,才明白,她是想将梅衫放到男人身后的木箱子,箱子是沉香木做的,大概就是原来摆放的地方。
眼看秦予盛要再次不耐烦地推倒她了,嫣儿往旁边一闪,迅速跑到他身后,敏捷地三下两下地叠好梅衫,然后将箱子合上。本是想锁上的,结果发现根本来不及,于是转过身面对着他,护好了身后的箱子。
“你!如此不受教!”
嫣儿忽然笑了几声,于是对方的步伐停在了半路。
“嫣儿一直记得,当年是谁把我丢在街头,受尽虐视欺辱,那般呻吟又竭力的唤声不但没有换来昔日父爱,换来的却是薄情冰冷的一个眼神!”嫣儿脸上刻意的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淡,深深刺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我从来都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是被秦家抛弃的孩子,秦家千年基业,出得都是人才,唯独我碍着你们的眼了,一个刚刚失去生母的孩童唯唯诺诺地看着你们做着自己的事,陌生地对待我的讨好,终于,噩梦成真了。”
她的话,很柔软,也很凄凉。
秦予盛眼中的厉色淡了,竟露出几丝怜悯,慢慢地从眉间淡出。他微怔,忽然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空留几声短短的紧张的喘息声。
一旁的戚风看得清清楚楚,大叹。
看来这秦予盛将军也不是属蛇的,有意思,你越是不想露出软肋,我就非要掐准了戳上去。
方才发生的一切,无意中打消了秦将军的怒气,见缝插针,是该戚风出场的时候了。
“属下拜见秦将军。”
他的一躬身,一握拳,将众人的目光聚集到了这里,唯独男人不屑的目光,快而精准地打量他全身上下。
是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褐色的发,小麦色的皮肤;着一件淡灰色的卦,看起来穿得有些单薄、并不算很厚实;腰间佩着一把银色剑柄的剑,顶头系着一条白色的流苏。整体看起来倒是十分爽眼,唯那剑鞘上复杂的花纹暴露了他的身份,让予盛一下子警惕起来。
一双犀利的双眼,在镜子里开始迷离。“记得秦府向来与太子府没有什么交情,其他的就不必去猜了,你的来意,我大概懂了。转告你们家太子,如果一份爱慕的产生携带着伤害,那么这一段情史未免太恶俗了。”说完,他转身朝着窗边走去,莫名其妙地将自己原本干净的手伸进水盆中清洗着。
恶俗,呵,难道你秦予盛的感情就脱俗吗?跟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谈情谈爱,戚风想,这是他平生干过的最没有德行的事了。这个男人从来都狂妄,不知,方才是什么动了他的心弦,怎叫他目生怜色?
戚风苦思冥想,无奈地小小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答了一句:“是恶俗。谁没有恶俗过。”本想起身,却记起还未得令,只好弓着身子说话。中途,秦将军朝他望了几眼,每次戚风都觉得要解放了,结果连半个让他平身的字眼都没听到。
戚风顿了顷刻,备在脑子里的话过了好几遍,确定不会打草惊蛇,才缓缓继续说道:“人来到世上,从落地那一刻起就染了俗气,一点一点地将他空虚的魂魄充实。我们所闻所见,记在脑子中的,效仿近亲的一言一行,皆是俗世所唱。一个人要真正脱俗,世上能有几人,脱俗便被俗世所斥,笑到最后的人又能有几人?”
“你好像很会说话。”
这是在夸他还是怎么的?
戚风迷惑之时,见到一旁的嫣儿正怯怯地立在床头柜子边,时不时抬头,却对上黑袍男子偏眼一望,迷离的双眼,一如他迷离的心,嫣儿仿佛被束缚了起来,动弹不得。
再见她青紫的手腕,戚风难免同情起来,谁料在回神的那一刻却忽然注意到了嫣儿的站姿,仔细看,便知道嫣儿的重力偏在左腿上。这……这也太让人费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将军竟对自己的女儿下如此狠手?!
慢着,我怎么知道秦将军是她爹的?戚风纳闷了起来,在思绪掠过的一刹那忽然就这么想到了。
他望向嫣儿,眼里带着几分埋怨:
我的小姑奶奶,你跟你爹说了点什么?知道人家难伺候,你就不懂得避嫌点?
嫣儿无助地望着戚风,大概,是一点都没懂他的意思。
算了,算我积个阴德了。戚风小声嘀咕着,继而苦想着接近对方的对策。这时,倒是老天开了眼,秦予盛在水盆四周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拭手之物。戚风立马扫视这个屋子,在窗帘帘钩上找到了条洗巾,于是二话不说就跑去接了下来,两步作一步走地跑到了窗边,将毛巾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你爹是不是姓戚?如果本将军没记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