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艰难岁月1.旅途如果不是这次外出,陈君可能永远也无法感受到改革之初那种博大的生命力。那时间成千上万刚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农民,卷着被盖卷提着简陋的行装,怀揣着改变生活的改变贫穷的梦想,从一个火车站涌向另一个火车站。那铺天盖地的人潮,不亚于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次伟大的迁徙,这又是一次人类摆脱贫困实现梦想的大进军,它的热烈程度,决不逊色于世界上任何一次惊心动魄的大战役。
陈君他们先坐车去重庆,虽然他们身上的钱不多,这点汽车费是不能省的。到重庆就用去了身上的钱的三分之一,倒霉的在重庆火车站就先给他们上了一课,原因是小果吐了一口痰,当场就被几个戴着*章的妇女给揪住了,这帮妇女很难缠的,无论陈君怎样解释还是要罚小果的款。
虽然只有五块钱,陈君心里还是很不高兴觉得冤枉,因为他们的路费本来就不多,每一分钱都显得那么重要,这么远的路陈君得计划着来,他是领头人他得对他们负责。这个时候就显出他们之间的差别来,向南的家庭条件好,他怎么也不肯饿着自己的嘴,成天都要陈君买吃的,这就弄得陈君更加烦,陈君出生贫寒,什么事都想得远,他是宁愿饿两顿也不愿乱花钱。
卖车票时钱果然不够,向南就出主意说干脆就买一个人的票,在用这张票去买两张站台票,到时候想办法混上车。这是不得已的一个办法,它虽然有些冒险,对他们当时的处境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车是晚上十二点的,尽管买好了站台票陈君心里还是很忐忑。
晚上十一点,他们进候车室等候,那候车室照样人山人海,并不因为是晚上人就少点。小果蹲在一个角落里就睡着了,这家伙真是缺心少肺,什么地方都可以呼呼大睡,陈君是睡不着,他对即将到来的远行充满憧憬。说实话这是陈君生平第一次远行,也是第一次坐火车,整个晚上陈君周身的血似乎都在燃烧,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出奇地兴奋,哪里还有心思睡觉。
倒霉的是火车晚点了,直到差不多快一点了才开始检票。陈君见那几个检票员揉着眼睛,眉眼不伸地来到检票口,心中顿时一阵狂喜,知道机会来了。果然开始检票时,人群就躁动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向那检票口挤,谁都想跑到前面,到火车上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
#_#那几个检票员见人多了,只是装了装样子,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进了检票口。上车更简单了,可能是晚点的缘故,那些列车员只是站在火车下面,冷眼观着人们往上面挤,根本就没有过问车票,站在过道里,陈君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火车到了贵州境内,陈君早就听一些在外面闯世界的朋友说,贵州是一个土匪窝子,在这里最容易遇到抢劫,不过陈君他们兄弟三个都在车上,对这点陈君倒是不担心。生活在那个时代,并在八、九十年代出过远门的朋友,对那火车上的喧哗和拥挤,一定记忆犹新,那火车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要说过道就是厕所里也挤满了人。
陈君他们是第一次坐火车,根本就没有经验。上了车他们才知道,其实那厕所和上下门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地方,在那里还可以坐一坐,不用整天站着,还不用给那些路人让道,躲那些餐车和买东西的小车。到第二天中午时,他们三个都是疲惫不堪,连站都站不稳了,虽然那时候他们很年轻,但是在这拥挤不堪的车上,站一天一晚你来试试,你就知道其中的滋味是如何回味悠长了。
三个还要好些,旁边的一个女子可遭罪了,他们三个是两手空空,可这个女子却抱着一个一岁大小的孩子。这个女子和他们的年龄也差不多,在乡下女孩子结婚都比较早,这么大的女子还是天真烂漫的年龄,可是这个女子已经为人母了。这个女子没有座位,同样在过道里站着,陈君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如果她也是到广州的话,路程还没有到一半,这女子的罪可遭大了。
可能是车上人太多,空气太不好了。那孩子总是爱哭。这孩子一哭,那女子一张脸就涨得通红,不安地看着周围的人,显得很不好意思。虽然她拼命地哄孩子,可是那孩子却一点也不领情,越哄哭得越大声。那女子实在没有办法,她手中的奶瓶空了,在这人山人海的车厢里要挤过去打一点开水根本就不可能。
那女子抬头看了旁边的陈君一眼,眼里多的是一种哀求,陈君明白她的意思就道:“你有暖瓶没有,奶瓶装不了多少水的。”那女子点点头,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暖瓶,把它递给陈君,这个过程中那女子羞得脖子都红了。陈君挤了一身臭汗,才从餐车里打来了开水,并帮那个女子兑好奶粉,那奶嘴塞在那孩子口中那孩子才不哭了。那女子感激地看了陈君一眼,轻声道:“谢谢你!”
陈君一笑,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那女子说话,他觉得那女子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由于一路上都在上人,下车的倒没有见到几个,到第二天中午,车厢里就像要挤得爆炸似地。由于是中午,气温自然就上来了,那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浑浊,可是有些人太不知趣,居然爬到那椅子上面去坐着,有的干脆就吊在行李架上不下来。
这样一来,那孩子遭的罪可大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声音都哭哑了。这一次他母亲的奶瓶也不管用了,到后来那孩子两只眼睛直翻,两手徒劳地在空中乱抓,就像马上就要闭气似地。那女子显然急坏了,可怜巴巴地摇着孩子,声音里也带了哭腔,可是周围的人群任然熟视无睹,谁也没有表现出起码的同情心。
陈君的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这简直太没人性了。陈君气呼呼地一把揪住坐在座位上的一个年轻人,把他从座位上拖了起来。那人不知陈君要干什么,一边惊惶地大叫着,一边拼命反抗。可是他哪里是陈君的对手,座位另外几个男子也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陈君,他们显然是一路的,看样子要打帮架。
陈君清楚这个时候根本就不用解释,只有采取武力,不然这些人不会服气。陈君把那人领口一拧,狠狠地给了那个人一记耳光,并且掏出藏在身上的菜刀,一下子按到他脖子上。恶声恶气地道:“你他妈再叫一声试试!”
那人一下子就给吓傻了。车厢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刚才还闹哄哄的车厢顿时鸦雀无声。陈君把菜刀狠狠地在放东西的小桌上一拍,对那些爬在头顶上的人恶狠狠地道:“都给老子滚下来。”
小果和向南此时才像反应过来似地,一人揪了一个把他们从椅子上拖了下来,另外几个一见这阵势赶忙手忙脚乱地爬了下来,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就在这时陈君看见几个彪形大汉从另一个车厢里钻了进来,看见这剑拔弩张的情形不由一愣,其中一个汉子冲陈君做了一个暧昧的笑意,带着那伙人退出去了。
陈君不知那伙人是什么意思,陈君开初还以为是遇到便衣乘警了,心里有些害怕,他们只有一张车票,让乘警抓住了就麻烦了。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君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他对那个抱着小孩子的女子指着那空着的座位道:“你过去坐。”
那女子傻傻地看着陈君似乎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陈君又对她重复了一遍。那女子胆怯地看了看周围那几个有座位的家伙,那几个家伙忙不迭地让开嘴里赶紧谦让道:“你坐,你坐!”其中一个家伙还感叹地讨好道:“一个女人带个孩子真不容易。”女子才垂着头抱着孩子坐了过去,她抬起头来看着陈君,泪眼朦胧地轻声谢道:“谢谢你,你真是好人。”陈君心里有些好笑,我都这样了还是好人吗?这艰难的旅途,可怜的女人啊!
陈君的武力收到了奇效,那几个坐在座位上的家伙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了,低眉顺眼的没有一个敢吱声。陈君收了刀,口气温和地对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家伙道:“你们这下过去坐吧,大家都相互挤一下,都是出门在外的人不容易。”可是那几个家伙好说歹说都不肯过去坐,说要站一站,让陈君他们三个休息一会儿。陈君见他们态度殷勤,实在是想坐一会儿,也就没有推迟了。
不一会儿,另一车厢传来消息,说前面有七八个车厢全被抢了。陈君陡然想起刚才那家伙那暧昧的笑意,那家伙肯定以为他是另一伙抢劫的。
陈君知道道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路上的钱财见者有份,不由暗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他那无意之举,竟救了一车厢的人。
自此后,一路上还算平静,也没有出什么事。陈君他们三个和那几个有座位的家伙轮换着坐,陈君看得出这些人的确怕他们,肯定以为他们三个是流氓阿飞,陈君也懒得说明,这些事本来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人都打了座位也霸占了总不能说自己是好人吧。
那个时候火车上根本就没有人管,从上车到下车陈君就没有看见过乘警,但是狼孩有狼孩的生活方式,陈君不是天生的流氓阿飞,他纯粹是出于一时义愤才这样做的,他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些人怎么样,他只是为那个可怜的女子找一个座位。
陈君对他们友善,他们也慷慨大方拿出他们的食物,请陈君他们三个吃,这未免有些巴结讨好之意,陈君清楚他们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出发,这些人这样陈君也就只好顺理成章地接受,这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只能越描越黑。
那个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她是一个懂得好歹的人,只要她有她就倾其所有地拿给陈君他们,小果问了她的名字,她说她叫小青。想不到捉襟见肘的担心挨饿的陈君他们,居然吃吃喝喝,风风光光地到了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