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异能 > 至暗时光
第二十一章 眼泪成诗
更新时间:2018-10-23 14:08 | 字数:3358 字

被我所防备的第二堂“运作”如期而至,我依旧跟着身边的疯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他们推销前的唱歌中,我仔细端详着和我正对着的“讲师”。昨天的讲师也是和我正对着,今天也是如此,这样我感觉到了几分刻意。我有些轻蔑地扬了扬嘴角,心里暗想,有什么花招尽管来吧,我看你们怎么去将我同化,我也确信我性本爱自由,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被禁锢在这乌烟瘴气之处的。而此刻就算我的身躯已被他们严加看护,可是我的思想始终游离在九霄云外。而当下我最烦躁的就是,什么时候我的身躯也能像我的思想一般自由。

我又一次“被巧合”地跟讲师对坐,也让我理所当然地打量起他的样子。他一米七几的个头,一进来到没想昨天的周讲师那样正襟危坐,他稍显随意。干净的板寸头发和他深色的衬衫相得益彰,也这里很多人一样,衬衫的下端都放进裤子里面去,西裤有些旧,不过看上去还算干净素雅。一条宽度适中的皮带扎于腰间,不过高地快要靠近胸口,也不过低得让自己显得吊儿郎当。他的装束很和谐,像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干练而勤恳。

我也是在主持人的介绍中得知,他叫洪剑,东北人。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这个组织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接受高等教育,没有在象牙塔里打情骂俏,没有在神圣学府里翻墙喝酒翘课打牌的人。所以在这里很多人回忆自己往昔的“峥嵘岁月”的时候,他总是那么安静地听着,然后投以认可和略带艳羡的微笑。而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在讲师椅上居高临下,但是我隐隐觉得,我和他还会再见面,这在不久之后得意实现。

大家“推销”完毕,他开后说话:感谢大家的抬爱,我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优秀甚至伟大。我跟大家一样,平凡得出奇,今天很高兴跟大家一起分享我的一些经历和过往,算是我们久未见面的一次谈心,而听我的讲述大家不用太拘谨,你们可以随意地坐着。说完他自己先选了个最放松的姿势坐下,然后拿起一边的白开水喝上了一口。我很自然地感觉到,今天的这个叫洪剑的人,比昨天那个咋咋呼呼的周讲师更有来头。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叫山麻雀没有肉”,也就是说在山间叫得最厉害的鸟一般都肥不起来。映射到我们生活里就是,一个肚里没货的人得要装*让自己高深,而一个高深的人得靠装*让自己平淡。

可是在煌、鸣和我的铿锵三人行中,煌自认为生性低调,所以一直装出一副才不外露的样子,可是每次的联谊会上他总适时地在异性面前展露风骚,可是还总一副低调的模样。而鸣和我更加简单粗暴,纯粹直接。我以为雄性动物吸引雌性动物的最好方式就是“哗众取宠”,等到自己有天步入社会,再接触到还身在校园的小姑娘的时候,才知道她们一直仰慕的是“成熟而低调,安静而从容”的男人秉性。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安静的力量。一个人的魅力或许不在于他有多能说会道,而是在于他的安静是否能恰到好处。

眼前这个性格里透出安静的人,现在就正对我坐着,眼神温和。没有像之前那个周讲师一样,整个运作下来死盯着我,让我分外不安。这个叫洪剑的男子继续娓娓道来。#_#

我出生在吉林长春,和很多人一样,从小到大,看尽了父母的含辛茹苦。也是在很小的时候,立志要成为父辈们的骄傲。我小时候羡慕过很多人的生活,却从没有想过我的成长环境也被其他人羡慕着。虽然我的父母过得很艰辛,可是也算工薪阶层,在长春的那个县城里面有个温馨的家庭。每次回想的时候,我总为自己有这样的温馨童年而感到庆幸。我也以为我的这种小小幸福会一直延续到我也老去,然后我再把这份厚实的幸福传承给下一代人。想每个人一样,我期望着一份波澜不惊的幸福和安定。

接下来洪讲师讲起了,很多儿时的趣事,让我也想起了自己那时候的画面。冬天里厚厚的棉袄是外婆缝补的暖,我总是那么雀跃地东跑西串,偶尔摸摸自己的小小口袋里的糖果有没有不慎掉些出来。我是那么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它们,它们都是外婆背着妈妈偷偷塞进我口袋的。妈妈说我的牙齿不好,不给我吃糖。而外婆的溺爱来得那么恰到好处,让那时候嘴馋的我如此高兴。我的玩伴很是羡慕我有个这样的外婆,我却用稚气的声音泼他的冷水说道:你有我这样的外婆也没用,你看你老是当垮班学生(留级生),外婆才不会喜欢你呢。那时候的我那么骄傲,那么快乐和满足。我不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远,我也不用去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远。

当洪讲师说起儿时的趣事的时候,大家跟着一起笑。我感觉到一屋子坐着的仍是一群天真的孩子。而我们每个人的孩童岁月里,都有父亲的胸膛和母亲得亲吻。一个人除外,他就是在我身边默默流泪的杨浩。

我看他的时候,他正低着头,让眼泪径直地掉在地板上,细细的啪塔声中,我能感受到他的童年的画面。他的童年里没有骑过父亲的双肩,没有父亲削制的陀螺,没有父亲在赶集后买回的小小冰糖葫芦,也没有生病发烧时他可以倚靠的坚实臂膀……他跟我说起过,他的童年里只有暗淡的灯光,和灯光下的那张旧木床,木床上带有多个补丁的被子下,盖着他父亲孱弱的身体。就在他父亲癌症的晚期,年幼的他是不敢走近那间屋子和那张时常散发出病痛呻吟的床的。过度的虚弱和掉光的头发,他父亲的样子让他感到陌生而恐怖。哪怕在他父亲长久离去之前,儿时的他也没有再叫他一声爸爸……我理解杨浩的眼泪,我尊重他的眼泪。眼泪被很多人曲解成了懦弱,但是我觉得人到伤心之处,眼泪才是性情中人的血性释放,没有性别之分,更无荣辱之说。

等杨浩稍显平静,可是另一个人的眼泪却悄然滑落。

洪剑讲师依旧用他略带沙哑的蓝调嗓音在述说:我的高中岁月像很多人一样,一样地紧凑一样的努力。那时候我的父亲为了供养我的哥哥上大学整日在外奔波。好不容易赶上一个周末,他兴致极好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带我一起到叔叔家做客。叔叔有着我们东北人一贯的热情,我和他的孩子年龄相仿,所以在他们喝酒的期间我们早早放下碗筷,溜到隔壁的游戏厅里展开属于两个小小男人的较量。等父亲酒过三巡,我便跟他一起回去。父亲走在我的身后,哼着歌,我也感觉到很久不见得那份惬意。父亲的歌声终于嘎然而止,在我们踏进房门的那一刻。那个画面我将终生难忘,我的父亲面目狰狞地跪在地上喊叫,而我被吓得蜷缩在墙角。我的母亲躺在大厅的沙发旁边,她的鲜血染红了她身边的地板……警察来之后,父亲被人搀扶在一边的椅子上呆坐着,我依旧在墙角瑟瑟发抖,有人试图要拉我起来,可是我倔强地就那样蜷缩在墙角。看穿一身警服的他们在拍照,取证之后,轻轻都抽走母亲手上的抹布,然后用遣人买来的白布盖住她的身体……

说道这里的时候,洪讲师的眼泪不止地滑落,在他身体抽搐的时候,他停下了他的述说,这时每个人都在掉眼泪,而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自己的画面。

我眼中那刺眼的白色,是所有亲朋好友扎在头上的那块白布,那是很多人在为我外婆送别,也是在那年的春天之后,我的诗篇里总是种满了对她的思念,和痛失她溺爱之后的那份忧伤。我记得入殓前的最后一眼,她苍白的脸让我感到陌生,姨妈的哭声也唤醒了我的眼泪。我当时情难自禁地说道:外婆走了,我的天空塌了。我听到姨妈的哭声更加伤痛,我就那样木然的跪在一边,已经没有离去去阻止来帮忙的邻里们将外婆抬离我的世界……

洪讲师整理了思绪,继续着他的讲述: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父亲整天用酒精麻木自己。我也经常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怀念母亲的关爱和想起我曾习惯了她做的饭菜。翻看她给我买回的奥赛辅导书,我已经没有翻开它的勇气。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我不再踏进学校半步。我去到哥哥上大学的城市,在那里打零工,艰难地生活着。

直到两年之后回到家,我的后妈短暂的热情被我看透之后,我觉得离家出去闯一闯。我跟父亲告别,我理解他的不舍,也理解彼此的不善言辞。我收拾好行囊南下,因为偶然的机会来到了这里,而在这里我做着自己的事业,我是想有朝一日,能衣锦还乡,能报答我那承受了过多生活之痛的父亲。

然后他说了些鼓舞人心的话,结束了他的讲述。

很久之后,我还能时常想起那天的画面,我们那么放肆地流着眼泪,旁若无人。我也把那天的眼泪写成了一首诗,那首诗是这样写的:

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

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一样地时常想去过往回忆里那已结疤的伤那疼痛我还没习以为常

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夜深人静时回头望思念总爱把时间拉长让眼泪轻易地如水流淌

有天我们一起想起了故乡也想起曾一起流泪的姑娘她说儿时路边的野花已不再芬芳外婆坟头的松柏也日渐粗壮曾垂钓的小溪仍有细水流淌只是我不想那么快那么快地回到家乡因为我还没有足够坚实的臂膀去承受物是人非的那分苍凉